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思前想后没有一点办法,冯奇昏昏沉沉的走到了酒庄那边,这里尽管同僚们来得多,可他是不愿意过来的,冯奇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父亲喝酒撒酒疯的样子,而且他觉得这酒有点贵,他要留着钱做正经事。
可现在这个状况,冯奇也琢磨着借酒浇愁了,低头走进酒庄里,不由得他不低头,现在冯奇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南京锦衣卫,每次出现都有人冲着他指指点点的。
打了一壶酒,一盅下肚,只觉得一股火从肚子里烧起来,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脑子也开始变得晕乎乎的,那些烦心事也模糊了不少,要得就是这样的感觉,冯奇又是一杯下肚。
这汉井名酒醇烈,浅酌慢饮还好,一杯杯猛喝,酒劲冲头,很容易就醉了,他这里醉醺醺的又要了一壶,喝到一半却痛哭出声。
酒庄里喝酒的锦衣卫番子不少,认得冯奇的人也是不少,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是摇头,有人,说这是个可怜人,少不得议论冯奇的这些事情。
两壶酒喝完,冯奇已经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店里的伙计们也没有去管,其他喝酒的锦衣卫议论归议论,可怜归可怜,却没人去理会,谁也不会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旗去得罪高高在上的千户。
冯奇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觉得四处昏暗一片,也没了喧哗吵闹,显见是入夜了。
“倒是好酒。”冯奇念叨了一句,只觉得浑身酸软,用不上什么力气,这借酒浇愁也只能让人在醉的时候不愁,清醒之后,什么麻烦也没少。
刚撑起身子,冯奇顿时发觉不对,醉倒的时候是趴在桌子上,可此时却是趴在地上,周围和地面也不是酒庄的样子。
“怎么回事?”冯奇眼神一扫,只看到面前有双靴子,他双臂发力,整个人从地上跳起,劈头一拳向前砸下,可身体却在急速向后,这里古怪,先拉开距离再说。
他这一拳砸出,足可以打碎叠起的两块砖头,虽说酒后出拳,可也是呼呼生风,站起时候已经观察清楚周围,小小房屋,前面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摆着香炉,香炉后挂着一幅弥勒画像,图画有点古怪,莲花宝座下却有一只白狐衔香
冯奇已经知道不对,这屋子布置分明是闻香教的香堂,南京锦衣卫也曾抄拿了几个,还有一处遇到抵抗,有了杀伤,难道这是教门的报复?
瞬时间冯奇却想到另外一件事,自己面前不是有个人吗?怎么不见了
面前无人,挥出那拳却已经收不回了,手腕好像被铁钳牢牢夹住,向前一带,整个人就要冲向香案,整个人失去平衡,后背又被人抓住,狠狠向着地下一按,冯奇身不由己,又是趴在了地上。
只是这一次等于是被人摔在地上,浑身筋骨酸疼,一时间动弹不得,此时的冯奇却顾不上疼痛,他心里大惊,抓住这人好高明的武技,好大的力气,尽管短暂交手,可冯奇却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这样的强人找自己做什么?自己怎么从酒庄来到了这边,难道那酒庄
“你没过门的婆娘要被人买走了?”冯奇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却听到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个三四十岁的成人,依稀是江北那边的口音。
这话问的是实情,可听在冯奇耳中却是**裸的侮辱,他下意识的挣扎一下,可却动弹不得,对方一只手就把他牢牢按在地上,冯奇大醉之后还没有完全清醒,又被提起这件屈辱勾当,一时间控制不住心情,禁不住泪流满面。
“男儿顶天立地,哭个鸟,不就是几百两银子的事情吗?我给你”那粗豪的声音很不耐烦的说道。
冯奇愣怔了下,随即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这几百两银子逼得他和春梅要以死相对,无计可施,对方却这么轻松的说要给自己。
光拿俸禄的话,一名锦衣卫小旗想要赚足这三百两,要不吃不喝足足五十年,就算自己在花船上护卫,一年也才拿二十两上下,凭什么就给自己。
翻来覆去想了想,冯奇才意识到这是邪教的香堂,想要怒喝怒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要是真有三百两银子,那么春梅就能和自己成亲了,冯奇知道春梅性子很烈,如果真被林千户的公子买回去,只怕真会上吊自尽。
“哭个鸟,自己老婆带不回来,自己娘得病了请不来郎中,连生息吃租的店铺都低价卖了,你说你窝囊不窝囊。”那汉子继续说道。
不说还好,一说冯奇更是控制不住,可两只手都被制住,眼泪流淌不停,脸都糊住了。
“还他娘的哭,不就是几百两银子吗?我这里有五百两现银,只要你答应几件事,这些就是你的。”
这次冯奇真的不哭了,眼睛瞪大,尽管没有出声,心里却翻江倒海,心想这邪教门徒找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杀头造反的勾当,可再想想,真能拿到五百两银子,杀头造反的事情做也就做了
五百两银子三十几斤份量,背在身上当真不轻,只是冯奇却恨不得再重些,从这个宅院出来后,冯奇才发现此处距离锦衣卫官署不太远,也就三条街之外,这宅院不大,就是寻常住户的规制,自己还曾经多次路过,没曾想已经成了闻香教的香堂所在。
这伙邪教门徒到底想要于什么?冯奇脸上露出苦笑,脚步却是不停,背着银子越走越远,要于什么其实大伙都能猜到,无非是造反夺天下,可凭着这些乌合之众,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之所以苦笑,是因为冯奇现在也是闻香教中的一员了,那蒙面大汉的条件很简单,让冯奇入教烧香留下凭证,然后随时通风报信,先给五百两银子,然后每月二十两定例。
这教门出手还真是大方,冯奇当时心中感慨,可也有点小聪明,拿了银子之后先口头从了,反正不过是弥勒面前烧一炷香磕几个头,事后带着大队人马把这里灭了,又能杀人灭口,又能得一份功劳。
没想到这边的规矩却和从前拷问出来的不同,还要在文书上签字画押,割破手指按下血手印,这可就是个罪证了,如果自己想要反悔,这签字画押的入教文书交到衙门官署里面,自己就成了谋逆的奸细,全家都要遭殃。
对方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有了这个凭证,自己根本没办法反悔,只能死心塌地的帮着对方通风报信了。
银子压在肩上,冯奇感觉有些难受,却让冯奇入教门做奸细的惶恐消散了很多,自己辛苦当差,赚来的饷银却做不到温饱,好不容易找到了老婆,却要被上司的儿子强夺,自己这五百两来自教门,可林千户一年的饷银比自己多个几倍有限,他家锦衣玉食的花销从那里来的,只怕秦淮河上一次酒宴就要把这饷银花费个于净,他们做得,自己凭什么做不得。
想着想着,迟疑和惶恐都是烟消云散,脚步也是越来越快。
三百两现银交到了花船上,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花船这些人面子里子都有了,林千户公子那边也好交待,顺水推舟的给出了春梅的契约文书,然后上下还凑了二十两的贺喜银子,算是弥补前面的矛盾。
冯奇和春梅见面,经历过这一波三折之后,都是感慨万千,喜极而泣这种情形就不必说了。
银子在手,万事不难,冯奇把春梅安顿在家里,又找出名的郎中给自己母亲治病抓药,看着媳妇进了家门,冯奇的老母亲心思舒畅,身体也很快的好转。
这件事也成了南京锦衣卫里的一桩奇谈,大伙都说这冯奇孝心感天动地,有神灵护佑,在家里挖出了他祖上留存的存银什么的,那林千户的儿子气得跳脚,可也只能到此为止,做得太过,锦衣卫里面好多人都看不过眼的,而且锦衣卫指挥佥事马冲昊虽说不管大家发财,可在这等事上盯得很紧,能抓到由头换个千户下去,换个听话的自家人上来,马冲昊可不会手软。
至于通风报信这件事,冯奇心惊胆战的去打听后才发现,身为锦衣卫,想要知道一些消息实在是太简单了,谁会防备自家的同僚,何况这冯奇因为孝心以及和春梅的姻缘,很得大家的好感,而且锦衣卫大部分番子闲得很,内部有什么勾当风声都喜欢议论不停,有时候都不需要问,只要在那里静听就好。
让周围人觉得有些古怪的是,以往冯奇很少去那个酒庄,现在每天都要去做做,喝上一杯两杯的,时常还要请大家几杯,看来真是挖了窖金发财了。
别人却想不到,冯奇来这个酒庄的心情一直很忐忑,因为他知道这里是闻香教的一处据点,那晚那蒙面大汉给了他银子之后,特意叮嘱过,让他时常来这里,如果有信号店里会想法子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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