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我杀的。”
水月的声音，在后面淡淡响起，这一刻，人风俱静，所有人都怔怔看着她，包括萧尘。
现在，萧尘终于明白了，那天和熠瞳非花去酒楼喝酒，遇见的醉酒客，老是吟唱什么“暮霭沉沉楚天阔”，原来他就叫楚天阔，是水月当年的弟子，是那个被逐出云雾院的弟子，但是，并不是他杀的人，而是他替水月承担了一切罪名。
现在萧尘也总算明白了，那天水月看见那颗东海龙珠后，为什么会那么失神了，也终于明白了，水月现在为什么不太喜欢管理弟子，甚至是消沉……
“哈哈哈……”千杀御风仰头大笑了起来：“水月，你终于肯承认了么？你终于肯承认了么！”说到最后，声音一厉，杀气毕露！
但是杀气毕露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雷严，此刻雷严满脸阴沉，一步步向水月走了去，两条手臂，已经缠满了紫色闪电，任何人也不敢靠近。
“雷严！住手！”清虚真人一声厉喝，眼下紧要关头，岂能再容他添乱。
雷严深吸了一口气，收去紫电，满脸阴沉的看着水月，沉声道：“好，那就等三真人来审理此事……”
这一刻，秦天羽徐灵儿等人也慌了，虽然他们是新弟子，但现在多少也知道了云雾院的律条，三师公当年杀了人，还由弟子去承担罪名，这是罪上加罪，即便当年那人真的该死，恐怕她也洗脱不了罪名……
“呵呵，不用劳烦三真人来审理了……”千杀御风森然一笑，厉声道：“我现在就拿你的血，祭奠先父亡魂！”喝罢魔功一运，半空中顿时黑雾重重，化作一条手臂向水月喉咙扼去。
风无痕身形如电，瞬间冲至水月面前抵挡，然而被那黑雾化成的手臂一震，竟是吐血倒飞了出去。
今日初一，朔月尚未过去，千杀御风功力大增，已然有大乘境的实力，现在除了大师公，没人能拦下他。
“落月！”水月一声疾喝，祭出了她的仙剑落月，此剑白里透着一点淡青，剑发时，如月影浮现，咻的一声，便向黑雾斩到，然而一触碰到那黑雾，同萧尘的无垢剑一样，百邪不侵的仙剑，竟隐隐有被浊染之势，整把剑身不断颤抖，根本抵挡不住，千杀御风的魔功实是太厉害了。
“纳命来！”千杀御风一声冷喝，身化一道黑雾，亲自攻了过去，萧尘凌仙步瞬间展开，“砰”的一声巨响，与他对上一掌，顿时只觉手臂欲裂，不断往后退去，也如前面两位师公一般，嘴里溢出了鲜血，此刻的千杀御风，实是太强了。
周围的弟子眼见千杀御风反了，现在三真人无法提运真元，几位师公又不是对手，哪里还敢上前，都纷纷往远处遁去，唯独听风阁的新老弟子，这时几百个人，纷纷祭出了自己的仙剑。
但见几百把仙剑悬浮于空中，朝阳映照之下，如走万道金蛇，灿烂夺目，“咻咻咻”一下子全部朝千杀御风斩了去。
顿时漫天剑气纵横激荡，千杀御风嘿嘿冷笑一声，大喝道：“魔焰滔天！”
刹那间，遮天蔽日的魔雾犹如乌云一般压了下来，立时便浊染了那些仙剑，原本锋利无比的仙剑，这时却如破铜烂铁一般，断的断，折的折，哐哐当当全掉在了地上，众弟子里面也是吐血的吐血，被震飞的震飞。
“嘿嘿！今日就拿你们听风阁所有人的血，来祭奠先父亡魂！”千杀御风眼神狠厉，魔功再运，顿时四面八方不断有黑雾聚来，重重魔雾遮天蔽日，景象恐怖至极。
三真人眼见祸事将起，疾喝道：“雷严！还不阻止他！”
然而雷严至始至终只是冷眼旁观，他绝不可能去相助一个当年杀死他爱徒的人，千杀御风冷冷一笑，手臂一挥，立时便有七八个听风阁弟子被魔气侵染，显然是活不成的。
萧尘身形一动，瞬移过去，手一伸，强行将那几人体内的魔气吸了出来，而另一边，千杀御风又化出一条魔雾手臂扼住了水月的喉咙，凭他此刻的十重魔功，水月一个纯修仙之人，根本斗不过他。
“三师公！”萧尘双目圆睁，眼见铺天盖地的魔雾不断涌来，他不怕魔气，可秦天羽等人乃是纯修仙之人，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魔气。
“呃啊！”思忖及此，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双臂一伸，一杆近丈长的黑色魔戟出现在了他手中，正是当日从左丘家夺来的破灭噬魂戟。
此戟摄人心魄，因此他极少使用，此刻只见戟身黑雾缭绕，这一刹那，魔啸声四起，仿佛来自于远古时代，震人心魂，远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乃是修仙之人，不知为何，仿佛对这戟有些天生的畏惧。
“啊！”萧尘根本不会用戟，拿着噬魂戟一通乱舞，斩断了千杀御风那条魔雾手臂，而天地间的魔啸声也仿佛更盛了，使得远处的云雾院弟子更加害怕了，四面八方不断涌来的魔雾，这一刻也诡异的全部被吸入了戟身当中。
这一刻，只见萧尘手持魔戟，浑身上下黑雾缭绕，眉心处一丝黑气若隐若现，双瞳也渐渐有变红的趋势，千杀御风森然一笑：“我倒是忘了，你也是个修魔之人，那就看看，谁的魔功更厉害了……”
“你还不配！”这一刻，萧尘仿佛又变了一个人，一戟朝千杀御风刺去，顿时魔啸声不断，摄人心魂，千杀御风冷冷一喝：“九幽魔婴！”
刹那间，九道魔影又凭空而现，但是这一次，萧尘一戟一个，直接挑穿了那些魔影，一时间，凄厉之声不绝于耳，千杀御风脸色也终于变了，他看出了，不是萧尘厉害，而是他手里那把戟太诡异了，似乎既克仙，也克魔。
“啊！”萧尘一声暴喝，一戟往他身上刺去，千杀御风情知这魔戟诡异得紧，不敢直撄其锋，连忙将身子一偏，嗤的一声，戟刺在他肋下擦了一下，便是这小小一擦，竟仿佛差些将他魂魄都给摄了去。
远处人群怔怔一片，千杀御风脸色再次一变，没想到这魔戟竟然还有噬魂这等本事，眼下更不敢小觑了。
“初七在哪！”萧尘双目通红，眉心黑气不断，但他仍然克制着不受噬魂戟影响，努力保持着最后一分清醒，倘若他被噬魂戟吞噬了心智，恐怕待会大开杀戒的就不是千杀御风，而是他了。
千杀御风双目一凝，眼见三真人那边幻仙香的药力已快没了，等会云雾院的长老也该到了，思念及此，衣袖一拂，将百灵卷起，化作一道黑雾往天边飞了去。
“休走！”萧尘立即追上去，一戟刺出，魔气滔天，黑色戟芒呼啸而出，“砰”的一声打在了黑雾上面，雾里顿时传出了千杀御风的一声闷哼，显然受创了。
萧尘欲腾身去追，然而没走几步，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脚步摇摇晃晃，接着心中腾升起了一股极重的杀意。
“魔？何为魔？道？何为道？”
这一年多来，他的魔识并没有除去，不过和绝情咒一样，在寒照界那边是都不会发作的。
水月眼见不妙，身形一动，立即上前取出一粒丹药往他嘴里送去，服下丹药后，萧尘总算又清醒了几分，立即收起了这摄人心魄的魔戟，片刻后才完全清醒：“糟了！初七还在他手里！”
水月沉默不言，确切的说，是所有人都沉默不言，这一刻风轻轻吹拂，放眼望去，满目的狼藉，那些被魔气侵染的花草树木，都枯萎了。
片刻后，远处有数位执法长老赶来了，以及一些弟子，几位长老赶至现场，先是向盘膝坐着运功的三真人拱了拱手，后才看了看这附近狼藉一片，问道：“发生何事了？”
众人沉默不言，清虚真人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将雷严和水月，带去三清殿。”
三清殿乃是三真人议事之地，也同时是审理长老及师公的地方，但凡犯了事的长老或师公，都是要被带去那里听审的。
“哼！”大师公冷冷一拂衣袖，便随几名弟子往三清殿那边走去，另外两名执法长老的弟子走到水月面前，摆了个请的姿势：“三师公，请。”
听风阁的弟子均是心弦一紧，萧尘手一伸，拉住了水月的衣袖，水月转过头来看着他，摇了摇头，松开他的手，最终随那二名弟子去了。
一个时辰后，三清殿，一派肃穆。
三真人正襟危坐于殿首，其他的长老和师公坐在下方，两边还站着执法弟子，萧尘则陪在水月身边，而殿外，早已聚集了无数弟子，毕竟是审理三十多年前水月杀害弟子一案，以及千杀御风突然叛变。
大师公这边，顶多只是教不严之罪，并不算严重，但是水月，水月却是杀害弟子的一条死罪，但她偏偏什么也不肯说，也不为自己辩驳。
大殿里面气氛越来越紧张了，而外面听风阁的弟子都心弦紧绷，殿首之上，三真人神色严肃，清虚真人道：“三十四年前，水月杀害紫雷阁弟子冯羽墨，此事，水月你可认罪？”说到最后，向水月看了去。
殿里殿外，一下子安静了，冷风不知何时吹了进来，吹动水月耳边鬓发轻轻飞舞，这一刻，所有人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她。
片刻后，只见她动了动嘴唇：“水月，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