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某地,警┴察厅,副厅长办公室。
白问之面色凝重的翻看着秘密账簿,暗暗叹了口气,本地帮派太没礼貌了,一个月加起来不到一万的好处费,够干什么的。
给警署的长官上供,收益双方三七分账,是民国茳湖一直以来的规矩,为什么到了山城就行不通了呢。
人离乡贱啊,此话真是说的太对了,自己要是还在金陵,要是还是正牌子厅长,怎么可能只赚这点钱。
几个月才能在房┴价越来越高的山城买上一栋豪华别墅,这特娘还是人过的日子吗,简直是岂有此理。
缓缓合上账簿,白问之靠到椅背上仰面看向房顶,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口中念叨着虎落坪阳被犬欺。
从金陵到了山城,他就没过上一天顺心日子,先是被特务处那帮苟特务抢了房子,害得金陵警┴察厅西迁人员无处可去。
前两天中统也来凑热闹,从警┴察厅手里“借”走了几栋小楼,说是借,但显然是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
官~场上更是被排挤,堂堂金陵警┴察厅厅长成了山城副厅长,跟在人家的屁┴股后边伏低做小。
可又能怎么办呢,作为靠山的老长官早已作古,等待安置的西迁官员又数以万计,暂时只能忍耐了。
“唉!”
擦去脸上的泪水,白问之懒洋洋的在一份份公文上煳乱签字,随手扔进文件筐里,开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他面无表情地拿起话筒放到耳边,然后听着听着站了起来,两眼放光弯腰回答道。
“是,是,搜集山城情报。”
“我一定派出最精锐的人手。”
“邬兄弟你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好,多谢,多谢。”
跟对面聊了几句,他弯着腰恭敬的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难以抑制,最后竟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自己刚想着没有靠山在国府中难混,新成立的军统就找上门来,白问之越想越激动。
军统那是什么地方,是国府最重要的情报机关,局长戴春峰,副局长左重那都是委座心腹中的心腹。
只要能顺利完成任务,有了对方的帮衬,别说一个警┴察厅长,就算谋个内政部的职务也不是不可能。
白问之瞬间就有了决定,来到办公室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将从一众金陵带来的亲信都叫了进来。
根本不用他多说,当听到军统局有任务交代下来后,这帮原来的金陵警┴察厅红人们一个个眼冒绿光。
跟着特务办差确实有风险,问题是好处也多啊,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好前途就在眼前。
吃够了没有权力的苦头,他们现在只缺少一个机会,一个王┴八.....不对,是咸鱼翻身的机会。
看着激动的众人,白问之摆足了姿态,冷哼一声:“你们都听到了吧,老子上面有人,就算是跟左副局长也能说的上话。
我知道有些人觉得我白某人落魄了,不行了,想要改换门庭,对于这种卑鄙小人,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明白了吗。”
他瞄了瞄面色不停变幻的属下,心里对自己这番敲打之语的效果感到非常满意,接着又摆摆手下达了命令。
“好了,抓紧时间把人手撒出去,对主城区、南岸地区进行情报搜集,务必打入到山城社会的最底层,去吧。”
亟待翻身的咸鱼们闻言退出了办公室,踌躇满志的白问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山城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与此同时,中统的临时办公点,徐恩增气冲冲地将话筒砸回话筒支架,胸膛剧烈起伏,两眼通红。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军统要查案,中统就不用了吗,戴春峰,左重,我跟你们势不两立!!”
一声凄厉的怒吼传到了幽深的走廊里,路过的小特务吓得战战兢兢,脚下抹油迅速逃离,生怕被殃及池鱼。
中统的人都知道,徐副局长这段时间火很大,不光到手的局长没了,被人摘了桃子,还被大陈骂了个狗血淋头。
也是,这都死了多少任情报科长了,没死的那些,要么是异己份子,要么是日本人的内鬼,不怪上峰换了个局长。
情报机关没有秘密,很快,一个特务就偷偷来到今天刚上任的主任秘书办公室,将此事告诉了正在熟悉情况的沈东新。
说实话,被左重推荐到中统任职,有点出乎沈东新的意料,但对方需要掌握中统的一举一动,他作为发小当然要支持。
耐心地听完小报告,沈东新随手取出一沓日元扔了出去,待对方走后眯着眼睛想了想,理了理衣服走向朱家骅办公室。
身为调任到中统的新人,他必须紧跟这位果党大┴佬的步伐,只有这样才能站稳脚跟,才能为左重盯住中统。
之前军统局来了消息,徐恩增想通过哥老会寻找地┴下党,不管出于什么角度,他都不能让这家┴伙如愿。
政┴治上的斗争,比起战场更加残酷,容不得一丝懈怠和妇人之仁,不能给对手东山再起的机会。
警┴察厅和中统发生的事情,左重并不知道,他现在没时间关心老白和徐恩增的心情如何。
上百个官邸属员以及关联的几百个侦查目标,每个人的底细、案发时的行动轨迹都要一一查清、落实。
三处篝火方面,也要找出符合甄别条件的目标,防空部队成员被投~毒之事,同样需要锁定嫌疑人。
面对众多的侦查任务,情报一处和二处忙得脚打后脑勺,在警方和哥老会的配合下,将山城翻了个底朝天。
明面上的人口登记,暗地里的消息打探,无数┴通缉要犯因此被捕,一些隐藏水面下的东西也逐渐显露。
三天后。
黄山官邸草亭的书房里,一处的邬春阳、吴景忠,二处的古琦、宋明浩以及归有光正襟危坐,准备汇报各自的收获。
上首处的左重看了看几人,摊开笔记本,用钢笔铛铛敲了桌面两下,命令由一处开始。
“春阳,你先说说情况。”
“是,副座。”
邬春阳打开一份文件,语气肯定的说道:“根据您的指示,我和老吴做的第一件事,是确定官邸属员是否有私自出入官邸的可能。
经过调查这种可能性很小,官邸24小时都有人员值班,又有侍卫不间断巡逻,除非会隐┴身,不然没人能偷偷离开还不被发觉。
为保险起见,我还与侍从室方面做了沟通,找了几个浙省籍的可靠侍卫进行了私下询问,从他们那里我们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这意味着官邸的进出记录是完整的、可信的,我们在此前提下展开了后续的工作,即调查官邸属员的外出情况以及亲属情况。”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看文件上的内容,又抬头说道。
“根据统计,除去侍从室的几位处长因为公务经常出去之外,从委座和夫人入住黄山官邸起,截止到案发前一共有86人离开过。
具体包括:所有的杂务工26人,所有文员46人,部分侍卫14人,外出原因无一例外,全是看望家人。
我们连同白问之和哥老会的孙仁义对这86人的外出移动轨迹、家属背景进行了逐一摸排,发现有3个人在说谎。
其中1人的外出理由有假,1人的联系人出了问题,1人的外出行踪无法查证,其余83人基本可以排除嫌疑。
由于担心打草惊蛇,老吴正带人全天跟~踪,监~听嫌疑人,家属也有袍哥盯着,防止他们逃跑或被人灭口。
副座,哥老会确实消息灵通,可万一对方跟日本人勾结,咱们这么做会不会泄露情报或者打草惊蛇?”
邬春阳大致讲了一下第一处的进展,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正因为担心泄┴密,他才把西南籍特务停职。
现在军统直接跟哥老会展开合作,他岂不是在白费功夫,在情报渠道和保密之间,有时必须做一个取舍。
左重听着他的话抬起手指摆了摆,耐心解释道:“春阳,内部审┴查和发展眼线并不矛盾。
我联络哥老会除了要利用他们之外,还有其它目的,这点先不说了,会议结束你留一下。”
“好的。”
邬春阳点点头,接着示意吴景忠继续:“老吴,那3名可疑人员是你带人在跟,下面就由你向副座介绍具体情况。”
“好的,处长。”
吴景忠连忙低头表示感谢,暗暗庆幸有个好上司,军统改组升格,跟其他人相比,他这个外来户最需要功劳。
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他有条不紊地报告道:“这3名嫌疑人分别是杂务工邱大才,文员邢铁、侍卫房伟,都是本地人。
其中一号嫌犯邱大才,男,34岁,家住官邸不远处的邱家村,在官邸负责打理花草,父母双全,有一个7岁的儿子。
此人跟侍从室工作人员说要回家,可根据哥老会的人打听,有人看见他去了主城区一家半掩门,离开时间不清楚。
我们找到了其它目击者,这些人的供述一致,那个半掩门的背景还在紧急核实,一旦有发现有问题随时可以抓捕。
至于二号嫌疑人,名叫邢铁,25岁,茳北县人,父亲是袍哥,早年因与人结怨被杀,母亲病故,家中只有妻子,没有子女。
国府西迁前,他在山城市府任职,文笔不错,因此被借调到官邸,上次探亲后他跟其他同事说妻子不见了,还报过警。”
“不见了?”
此时左重插了一句话,眉头皱到了一起,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不见,于是疑惑的问了句。
“警方怎么说?”
“没有结果,茳北县警署派员去调查过,邢铁家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痕迹,非常干净,就以对方与人私奔为理由结案了。”
吴景忠无奈的摇摇头,不能指望一个县城的警方会在既没有血迹,又没有尸体的情况下继续调查。
而且邢铁是国府的高级公┴务人员,警方巴结对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用心办差,注意,这里没有写错。
――别忘了有句话叫做升┴官发财死老……对吧,案件查不出结果才是正常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左重冷着脸骂了一句:“一帮虫豸,这个人要详查,好了,你往下说,三号嫌疑人又是什么情况?”
“是,三号嫌疑人房伟,22岁,18岁从军,进入88师服役,西迁后因为各项军事技能优秀又是本地人,被军方选送到官邸。”
吴景忠拿出一份人┴事档案,指着一张三寸照片道:“工作是负责官邸的外┴围警戒,日常的表现很不错。
他出门是为了拜祭父母,对方的双亲在外经商,几年前被浑水袍哥杀害,结果此事不了了之,这也是他离乡投军的原因。
房伟父母的墓地位于南岸西部一座荒山上,我们的人去看了,墓碑处有一些水果和焚香的痕迹,周边的野草也被清理过。
但是那个地方非常偏僻,周围没有村庄以及住户,没有找到可以证明他当日行踪的证人,此事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核实。”
认真听过吴景忠的汇报,左重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搭在嘴前凝神思考了几分钟,随后看向一旁的古琦和宋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