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两点。
艾华斯被格蕾丝夫人抱上了院子里的秋千。而夏洛克、莉莉与马克西姆都在旁边围观。
格蕾丝夫人的容貌与衣着都显小。虽然看不出她具体多大,但看上去就像是大学生一样。
也正因如此,之前艾华斯其实一直对格蕾丝夫人的身高没什么概念——尤其是她一直在两米五的马克西姆身边、更是显得身材娇小。
——但如今被格蕾丝太太抱住,艾华斯才恍然意识到她确实是一位纯血精灵。她抱着艾华斯的时候掐住了艾华斯的肋下,轻巧到像是抱着一只体型不大的猫猫狗狗。
艾华斯注意到,她甚至还下意识的翘着两边的小指。连无名指也没有怎么使劲。
她坐在秋千上,将艾华斯放在自己腿上。随后从胸口取出一个小瓶子,将其中的酒液给艾华斯喂了下去。
她轻声嘱咐着:“乖,一口气喝完。喝快点。”
“唔唔。”
艾华斯闷声应道,伸手自己扶住了瓶子。
那酒——或者说饮料的味道还蛮好。喝起来像是一种苹果口味的香槟。
有着酒味,但是不重;很甜,还有着丰富的气泡……可以说是回味无穷,就和教国其他的酒一样,味道都很不错。除了最开始那一口差点让艾华斯呛到……之后艾华斯干脆自己抱着瓶子吨吨吨喝完了。
这一瓶大概六百毫升,喝完之后艾华斯就打了个嗝。
可就在他打嗝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怪陆离了起来。
时间仿佛被拉长——他的打嗝声扭曲变形,像是被减速了几倍的录音一般。夜晚的月光之下,原本就显得昏暗的庭院,刹那之间变得昏黄。
随后,格蕾丝夫人便开始荡秋千。
在秋千升起的瞬间,艾华斯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飞了起来。
“身体好轻……”
那种奇异的感觉,让艾华斯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他感觉那起泡酒里面的气体仿佛把自己冲成了一个大大的气球,整個人若不是被格蕾丝夫人抓住、恐怕就会直接漂浮起来。
当秋千第二次划过高处之时,那种上升感在某个瞬间与下降达成了均衡。他感觉自己就仿佛凝固在了半空中,就会这样飘着、直到永恒。
但下一刻,艾华斯就感觉自己开始“漏气”。
他骤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色调异常浓艳、如同卡通画中一样的世界——简单来说,就像是进入了二次元一样。画风与之前的世界完全不同。
这还是艾华斯第一次进入妖精之国。
这里并非是夜晚,而是正午时分。阳光明亮到甚至有些刺眼,一眼望去都看不到多少阴影。
这是一片翠绿色的世界,看起来并不算大,就如同花园一般。
而在街道一侧,是极为华丽的、金灿灿的水晶屋。屋子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大概只有不到三十平。门口草地里的干净道路,也狭窄到像是只有小孩走起来才舒适。如果成年人在这里走动的话,恐怕会一脚土地一脚草、要么就得走猫步。
艾华斯漂浮在空中正在一边漏气一遍下落。他整个人就如同气球一般,不断有着白气嗤嗤的从他的口鼻之中溢出。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
他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随后艾华斯整个人就渐渐鼓了起来,像是变成了一个大胖子。原本还在缓慢下落的艾华斯也顿时身体微微摇晃,平平稳稳浮在了空中。
靠着俯瞰视角,艾华斯仔细打量了几眼、才看清那原来是一个糖果屋!那暗金色如同水晶一般的外墙正是某种糖浆,里面的地面是威化饼干、床铺则是柔软的白色面包。它的屋顶是一层厚厚的巧克力蛋糕,还有几只妖精正飞在屋顶上面耐心的浇着糖浆。
远远看到了气球一样飘在空中的艾华斯,它们便顿时精神一震、飞了过来。
“是人类气球!”
“好大的人类!”
“戳一下会爆吗?”
“好胖哦,像是面包。”
“他不会说话吗?”
妖精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而艾华斯捂着嘴低头看着地面、慢慢喷出气体降落高度。
而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他是我的朋友!”
艾华斯与妖精们望了过去。
只见格蕾丝夫人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她背后有着一对枯叶蝶的蝶翼,看上去像是一只更大一些的妖精。
她甚至变得更年轻了一些——她变得像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身高也变得比艾华斯更矮。她身上仿佛套了一层不真实的滤镜,这让她看起来有种“照片里的高质量coser”一样的感觉。可周围恰好是“二次元世界”,于是她的存在反而变得合理了起来。
甚至就连她身上之前那些显小到有些怪异的衣服,都变得正常了。那是正常人很难穿出去的衣服,可是在妖精国度里面却刚刚好。
“——格蕾丝!”
一只蓝色的妖精飞了过来,直言不讳:“你的新翅膀好难看啊!”
“像是叶子一样!”
“还枯掉了!”
其他妖精也都叽叽喳喳的说着。
但也有极少数妖精不赞同其他妖精的意见:“我觉得这个就挺好的。”
“就是!不会发光的翅膀,我从来没见过!”
人类懂什么叫做礼貌、委婉、客气——但妖精们是没有这种概念的。
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艾华斯慢慢漏完了气,安安稳稳落在了草地上。
之前打理草地的园丁妖精倒是没有因此而生气,他只是惊讶的飞过来:“好漂亮的人类!”
顿时,其他妖精也立刻抛弃了幼年化的格蕾丝,乱哄哄飞了过来。
“还真是!”
“好,这个是我的朋友,你们不许抢!”
“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你说了才不算!”
妖精们顿时打成一团,开始无限复读。
而艾华斯试探性的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果不其然,一面镜子立刻浮现在了他手中。
——这说明他不算是从妖精之洞偷渡过来的人,而是被妖精邀请进来的客人,因此也有着一定程度心想事成的能力!
艾华斯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因为他确实有些好奇自己的“二次元形象”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和游戏中的艾华斯一模一样——
他照了照镜子,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答案是,不太一样。
“但这张脸……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人啊。”
艾华斯喃喃道。
不知是不是游戏中的艾华斯没有奉献道途的等级的缘故,但那时的艾华斯看起来远没有自己如今那么“好看”。如今的他漂亮到甚至有些华丽的程度。
要形容的话,就是游戏版本的艾华斯很适合戴个无框眼镜,有着学者的文艺气质;而妖精国度版本的大主教艾华斯,如果眯着眼睛就会给人一种不说人话的谜语人老阴比的既视感。像是那种前期在友军阵容划划水,后期会带着阴谋跳反的类型。
艾华斯甚至感觉,假如一个游戏要设置一个最终反派的话,甚至设置成自己这张脸都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一瞬间艾华斯甚至产生了对自己的一丝怀疑——难道我长得这么像反派吗?
而见到艾华斯照起了镜子,格蕾丝也有些诧异的看向艾华斯。似乎是有些惊讶他居然这么快就适应了妖精王国的独有规则。
童真。
美好。
有趣。
——满足这三条,便可心想事成。
只见艾华斯打了个响指,他身上庄重的深红色大主教长袍便消失不见。新的衣服伴随着光芒出现,他再度换回了自己还在上学时的教士服。
随后艾华斯再度打了个响指,那衣服也随之消失。他换上了一身更为亲和、邻家的日常衣服——里面是红褐色、低调而奢华的衬衣,外面套着的女王所织的无袖毛衣。
艾华斯再度照了照镜子,满意的笑了笑。
这样看起来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果然是主教袍的问题!
而对艾华斯变出来的新衣服,妖精们也没有任何诧异,而是点评着:“好像没之前那么漂亮了。”
“普通程度的漂亮!我还是想和你做朋友!”
“我叫莉莉娅,你叫什么名字啊,人类!”
“我叫艾华斯……”
艾华斯正说着的时候,远处突然飞来了一颗金色的流星——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很轻的撞到了艾华斯身后,让他身体微微晃了晃。
“他是我的朋友!”
妖精妮莉姆飞了过来,趴在艾华斯的肩膀上对着其他人呲着牙:“你们不许当他朋友!”
“你还太小了,妮莉姆。”
“伱怎么认识艾华斯的?”
“你是不是偷跑出去玩了?”
“陛下说过的,没成年的妖精不可以出去玩!”
那些成年的妖精们毫不畏惧,而是立刻统一阵营、发出正义的指指点点。
和这些妖精们混在一起,艾华斯只感觉自己的心情都仿佛变好了许多。
他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满是笑容。
“各位!”
格蕾丝举着手打断了妖精们的争吵:“我们是来找女王陛下的!谁能带我们一程!”
“我来!”“我来!”
妖精们顿时兴奋了起来,仿佛将其视为一种神圣的使命。
但随后,它们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一起来!
“这边来!”
下一刻,一道晶莹剔透的彩虹桥便从艾华斯脚下浮现了出来、带着弧度伸向了云中。
艾华斯严肃的蹲下,摸了摸这极为虚幻的彩虹桥。
正当格蕾丝想要过来认真解释一下,这个东西只要放空心灵就是能走的、不要怕的时候……只见艾华斯突然伸手扭了一把彩虹桥,随后放到嘴里尝了尝。
他举起手来,高声宣告道:“甜的!”
“甜的!”
“看我把它变成酸溜溜的!”
“你敢!”
妖精们顿时闹成一团。
看着艾华斯的样子,格蕾丝一时也有些发愣。
她脑海中满是之前艾华斯那稳重、智慧、气势逼人的样子……而如今,艾华斯却像是个孩子一样。
……甚至比她这个妖精法术的传承者本身还要像是个小孩。
她只是一个走神,便险些一脚踏空——她差点一脚从彩虹桥里面漏了下去。
心思太过沉重而现实、不相信奇迹的话,就根本走不上这彩虹桥。她还是通过传承法术,才能让自己维持一颗童心、不至于招致妖精们的敌对与反感。
可是……
她看着艾华斯在妖精们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登上了彩虹桥,顿时睁大了眼睛。
艾华斯大主教……应该是个成年人类吧?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会一直相信童话与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