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的莱比锡，也仍旧灯火通明。
在莱比锡的城市中心，青铜大道的一处庄园内，来往宾客正在陆续散场。
一个黑色的头发有些稀疏，却仍旧整齐向后梳起、打理到近乎发光程度的中年人，正举着杯中红酒，微笑点头送别他的客人们。
而在这时，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有着淡金色长卷发的黄裙少女，突然大着胆子上前行了一礼：“伯爵大人！”
“嗯？”
中年人温和的微笑着，语气却近乎慈祥：“怎么了，我们的聚会之星？玩的还开心吗，克里斯蒂娜？”
“很开心，道恩伯爵！非常感谢您能邀请我参加您的宴会……”
女孩脸上挂着明媚而天真的笑容：“所以我想了想……您之前说的那个，现在还算数吗？”
“哪个呀？”
道恩伯爵只是笑着：“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就是——”
克里斯蒂娜看上去稍微有些急。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说道：“您先前很看好我，想要请我来当秘书这件事……”
“啊，那还真是不巧，韦伯小姐。”
道恩伯爵微笑着：“但我已经找到秘书了——她和你一样，都来自海尔辛大学。不过她是一位博士。你想必也听过她的名字，也就是佐伊·瑞文斯小姐。”
“这、这样啊……她居然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克里斯蒂娜·韦伯显然知道这個名字，并显露出了些许畏惧与不甘。很显然，她是不敢与那位叫佐伊的女孩竞争的。
……难道，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宴会了吗？
克里斯蒂娜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如果拿不到经费、基本上是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的。
说来可笑，炼金术从最开始就是点石成金的学问，后来它也能够轻易给大炼金术师们带来财富与地位。可学习炼金术，又恰恰需要大量的钱……
她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公司职工，光是供她读大学就已经很困难了，甚至她的学费都有一半以上都是贷款。超凡材料的价格不是他们能够负担的……可如果只是就这么毕业的话，根本找不到什么赚钱的工作！
——她如今参加宴会的这身裙子，都还是找自己那贵族出身的学姐借的！
虽然大学里也有奖学金……然而那对克里斯蒂娜来说实在有些遥远。光是勉强维持自己不挂科、跟上学习进程成为一名超凡者，她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她在高中时几乎算是天才，追求者甚多——可在海尔辛大学，身边要不是真正的天才、要么就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炼金术的超凡者。
光是她的同班同学里，就有十几个第三能级的炼金术师、隔壁班还有晋升到第四能级的超凡者，还有人靠着手艺组建了炼金工房；甚至有一位学长，两年前就靠着大学时期的诸多炼金专利，创建了自己的公司！
据说他如今的员工规模已经接近百人，他自己甚至加入了第三炼金小组——那可是莱比锡伯爵亲自控制的炼金小组之一！
这些天才们平时讨论的东西，克里斯蒂娜听都听不懂。光是在旁边维持假笑、绷住一脸好奇与恍然大悟的表情，就足以让她感觉到痛苦了。
——而如今，她还有一个月就该毕业了。
海尔辛大学是六年连读，毕业后自动授以硕士学位。
继续这样的话，就别说是什么成为大人物、赚大钱……
她连助学贷款都还不上，甚至可能毕业都费劲——海尔辛大学毕业最低最低也要第二能级，而她如今的第一次晋升仪式已经连续失败了六次了！
……她可不想去白鸽歌剧院，穿上那种可笑的衣服去卖笑。
毕竟有几个仰慕她的学弟学妹，也是白鸽的常客。她丢不起那份脸。
要是还不上钱，恐怕就要把家里的房子卖了，灰溜溜滚出莱比锡了。但如今星锑哪里都没钱，莱比锡已经是最有希望的地方了……至少她的父母还能找到工作。
而她已经算是好的了——她有一个刚入学不久的外地学妹，因为在白鸽歌剧院里消费过高……据说是生日的时候去了一趟贵宾厅，还装作很熟练的和其他贵族在里面玩了牌。
但她从前根本就没玩过牌，自然不是里面老牌客的对手。轻而易举就输了这辈子也还不上的钱。她又拒绝去白鸽歌剧院工作来还款，毕竟海尔辛大学离白鸽歌剧院挺近的，很多学生在没课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玩……
……于是，如今她已经去通灵塔当那种没有编制、工资又是正式助教好几倍的“次级助教”了。
从通灵塔招聘助教的优渥薪金以及巨大缺口来看，恐怕他们那里的“助教”消耗的速度还挺快的……
而幸好，克里斯蒂娜生有一副好皮囊、小时候又接受过比较良好的教育。
她在学校里的芭蕾舞演出时，被这位伯爵大人看上了。
道恩伯爵声称他最近的秘书有事回老家了，想要招她来当一段时间的实习秘书，并开了一个她几乎无法拒绝的丰厚价码——
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光能把助学贷款还完、剩下的钱至少还能支撑她晋升到第三能级！
克里斯蒂娜自然也不是傻瓜。
毕竟海尔辛大学是莱比锡最好的大学，在整个星锑也是前三的水平。能靠着自己的力量入学，就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
这明显是在邀请她当自己的情人——甚至可能连情人都算不上，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个新鲜的玩物。
这对性格保守又骄傲的克里斯蒂娜来说，还是有些太刺激了。
她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毕竟在上大学之前，同龄人对她来说太过幼稚了；而上大学之后，她又一直在拼命追学业，根本没空参加各种社交。
而她当时犹豫了一下，还是冒着激怒道恩伯爵的风险、拒绝了伯爵大人的邀请。
但幸好伯爵大人性格很好，就算被拒绝也没有动怒。反而是邀请她参加了自己家里举行的宴会。
在这场宴会里，克里斯蒂娜见到了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大人物们。
光是子爵以上的贵族，就有十几位。他们都挤在这小小的莱比锡内，一边抱怨着莱比锡伯爵不分给他们更多的地，一边同她没听过名字的商人们倘若无人的讨论着星锑的未来、广泛的失业、该死的地精、愈发膨胀的物价，以及几十万金币的投资。
她还见到了自己入学时曾仰慕的学长，如今正紧紧跟随在一位美貌而邪气的贵妇人身后；她有几位导师也受邀参与宴会，并且在见到她的时候都吃了一惊，让她颇为自得。还有好几位容貌端丽、衣着得体的男性与女性都邀请她跳舞，用不同的话语夸赞她的美丽。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像是伯爵大人一样邀请她来找自己玩。
克里斯蒂娜甚至都想好了，只要有一个人邀请自己、她就一定会答应下来。不管他是贵族还是商人、是炼金术师亦或是恶魔学者……哪怕是臭气熏天的死灵法师，她也愿意和对方一起玩。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后悔了自己当初的决定吧。
而如今，道恩伯爵的言语更是让她难堪。
佐伊学姐，她自然是认识的。
她当年几乎是许多男同学的梦中情人，如今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抵达了第四能级，已经被王立炼金协会邀请成为了理事。而这种人都变成了道恩伯爵的“秘书”……那她当初的矜持又算是什么？愚蠢吗？
可就当克里斯蒂娜想要行礼并告别伯爵之时，道恩伯爵却是话语一转：“不过——”
“——您说？”
克里斯蒂娜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