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想定了主意,便起身穿衣,同时让小红棠去叫周大同出来。
等穿好了鞋袜,已听得对面的侧屋里,响起了“啪”的一声响,不多时,周大同捂着半边脸从屋里出来了。
向胡麻抱怨道:“我的麻子哥哎,下次你直接叫我行不行?”
“我梦里梦到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正想着上去亲她一口的时候,结果她转身就给了我一个嘴巴子……”
“这不是好事?省得你梦里泄了火候!”
胡麻忍着笑,正色道:“叫你出来,有正事。”
“我需要出去一趟,办点子事,不确定啥时候回来,明天的事,伱支应着些。”
“能解决的就解决,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进内院去找老掌柜就是了。如果他要问我去了哪里,也只说我出去办点子小事,一天时间就回来了。”
“另外,你的刀借我使使。”
“……”
周大同答应着,回房拿了刀出来,道:“哪是我的刀,这不是你的刀吗?”
胡麻听着,倒是都不好意思了,笑道:“使得惯了,回头我还你一把没有豁口的。”
如今庄子里的伙计们,其实都配上刀了,但胡麻办了几件事,用的都是周大同这把刀,用的极顺手。
况且,庄子里配的刀,上面都有红灯会的标记。
而胡麻这次出去办事,还没想好自己是在明处还是暗处,先用周大同这把没有标记的刀,遇着事了,更稳妥一些。
将这腰刀挂在腰上,又将红木剑也用布条缠了,系在背上。
然后胡麻绑紧了小腿,戴上了斗笠,唤上了小红棠,大步的出了庄子。
按杨弓说的,是想让自己带了伙计们过去接应。
但胡麻却感觉事态并不明朗,而且此行颇有些凶险,所以先自己过去看看再说。
槽里有马,现在胡麻牵一匹出来骑着去办事也没什么,但他还是决定靠两条腿走过去。
如今还是在夜里,邪祟横生,马是龙种,一跑起来,热血沸腾,没得招惹过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出得庄子,他认准了方向,迈开了两条腿,大步前行,却也同样迅捷。
乡间野路,夜风低沉,一路过去,也不知惊动了多少暗中的东西。
但胡麻使出了守岁人的本事,两条腿由生转死,不仅速度极快,也让那些暗里的东西,分不清他是什么。
还来不及试探呢,胡麻便已经过去了,倒是一路通畅,天刚蒙蒙亮时,便已经赶到了牛家湾。
远远便看到,一条白蒙蒙的大河,从西而来,在此打了转,又流了下去。
湾里坐落着数十户渔家,晾晒着鱼网,泊了几艘木船。
“那水神庙,就在对岸?”
胡麻努力将眼前所见,与地图上看到的标志结合起来,默默想着。
靠水吃水,这里有座水神庙,倒也合理。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庙很少,胡麻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便也多少有些好奇。
他压低了斗笠,走进了这渔村之中,心里想着从何处着手。
如今,早有渔民起来,正缝着网,晾着鱼干,下水捕鱼的倒是没有。
眼见胡麻这个生面孔进了村子,便都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也不主动招呼,或询问,只是用眼睛上下打量着人。
胡麻迎着这目光,便主动开了口,向旁边一户擦着船的黝黑汉子道:“老哥,我是明州府里来的,替俺们东家去小梁县送封信。”
“急着赶路呢,大晚上的就动身,赶到了这里来。”
“想找您问问,往小梁县去,是从这里走吧?这么大条河,怎么也看不见个渡口什么的?”
这渔民在胡麻问前,只是瞅着他,一见胡麻说话,倒忙忙的起身,回道:“去小梁县,大都是在这里过河的,平时有客人,俺们也就送过去了。”
“但今天你可过不去哩,河对岸有人闹腾着呢,俺们今天都不敢下水,你想过河,除非再往东走四十里,找下个村子去……”
“这来不及呀……”
胡麻装着焦急的样子:“急信哩,要不然我也不能天不亮就动身了。”
“要不老哥你发发慈悲,送一趟?”
“……”
“不敢不敢……”
那渔民摇着手:“那窝子人凶得狠哩,不敢冲撞了他们。”
胡麻皱眉道:“那是什么人在闹?”
“不晓得哩。”
渔民压低了声音道:“拿刀拿枪的,凶得狠,村头的吴虾头,昨天撞见了他们,船都被抢了,说是办完了事就还,老吴哪舍得这船,还没哭出声哩,对方刀子就亮出来了……”
“想来是与杨弓那事有关的了……”
胡麻默默想着,远远瞅了一眼这白茫茫的河面,怕是有几个几十丈,看不真切对面。
他心里细细的琢磨了一下,便低声向渔民道:“我这事实在着急,耽误了功夫,没准东家得辞了我。”
“不如这样吧,老哥,我这里有五两银子,先押在你这。”
“你把船借我,我自己悄悄的过河,过了河之后,我把船给你拴在对岸,你安生了自己划回来。”
边说边想着,又觉得自己过于大方了,反而太假,便又道:“不几日我还得回来,咱们都是实诚人,这五两银子你留在手里,等我回来时还我三两,另外二两就算是渡金了,咋样?”
“还有这好事?”
眼见得胡麻正个拿出了一块小银饼子,这渔民也怔了一下。
之前倒没想过,还能遇着这件事。
真有了这五两,便是这艘船被人划走了,那也不算不值得了,便道:“你等着。”
胡麻倒有些纳闷,不知他要自己等什么。
这渔民回了低矮的小屋,不一会出来了,还跟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他手里拿着一把香,一张纸,递给了胡麻,道:“这香你拿着,你不是咱湾上的人,别惊动了水里的东西。”
“到了河中心时,若是坐不安稳,就烧着了,说些好听的……俺也不识字,就给你摁了个手印,在这纸上。”
“你回头拿了这手印,来找俺讨剩下的三两银子。”
“……其实,其实都不用二两,一两也够了。”
“……”
“实诚人啊……”
胡麻叹着,还是坚持与对方说好了二两,然后接过了香,细细问了这水里的讲究。
渔民一一的说了,倒不敢欺生。
一来是人善良,二来,大概也是见胡麻带了刀,风尘仆仆,像个走江湖的。
胡麻将船推进河里,自己坐了上去,拿着木桨,来回扳了两下,船倒确实能往前走。
前世里好在也在公园里游过湖,知道怎么划。
当然水平肯定不如这些靠水吃饭的渔民,可这条河,水流缓慢,无风无波,自己过个河是没问题了,便慢慢划着,渐渐的向了河的对岸划了过来。
听刚刚这渔民的提醒,他也知道,这河里大概有东西,一直警惕着。
但结果倒很顺利,并未遇见什么,蹲在了船头,看着水里的小红棠,也没有什么反应。
不多时,他便已经接近了河对岸,远远的就瞧见,河面上倒是有几艘小船,呈包围状,守在了河岸上的一栋木楼内。
那木楼想必就是水神庙了,正建在了对岸的舵口旁边,一侧临着河水。
那些小船则围住了水神庙,每艘船上都站着人,其中一个,正向了水神庙里喊话:
“兄弟,你硬撑了这一晚,想是也累了,饿了,咱耗下去有什么意思?”
“不如你把东西拿出来,咱管你顿酒饭,各自去了吧?”
“……”
“去你妈个头!”
话音刚落,水神里,便响起了一声暴喝,听着正是杨弓的动静。
他直接破口大骂:“这血食是咱爷们提了脑袋抢下来的,那肉山又没个主儿,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要拿走?”
“真有本事,你们就冲上来,我把这血食往江里一丢,你们捞去吧!”
“……”
“嘿嘿……”
小船上的人被骂了,也不恼,冷笑道:“你扔到了江里,咱们是捞不上来。”
“但你脖子上那颗脑袋,也别想留着吃饭了。”
“……”
杨弓丝毫不惧,大声道:“你们要抢血食,便是抢我的命,你猜我舍不舍得扔里面?”
“……”
胡麻只是靠岸之时,略略一听,便已明白,心底竟是不由一惊。
血食这事,果然是真的。
而且瞧这样子,双方倒是正僵持不下。
杨弓躲在了水神庙里,看不见模样,也不知他身边有几人,但外面的,小船上的,再加上岸上的,却是二三十口子,而且都带了刀枪,精明凶悍。
若要打起来,杨弓当然不敌,可偏偏,这杨弓竟也有个阴损法子,用把血食扔进河里的举动威胁他们,皆不敢妄动。
这河水深,也不知有什么精怪,便是鱼虾,嗅到了血食气味,估计也会发狂。
所以,一旦杨弓真把血食扔进河里,怕是大家都白忙活一场了。
“只是,自己该怎么接他出来?”
想着,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的船头,背对自己,晃着两只小脚丫的小红棠,心里微动。
养了红棠姐这么久,也该指使着她干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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