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飙野猪贴地飞行，从交易中心北麓摸索着向建筑群飞去。
李俭躲在远处，没什么妖兽会注意到他。这地方实属边界，各族领地确实划到这片地方，但来往的妖兽可就稀少了。
准确地说，是压根没有。
在风雅的构想中，北疆交易中心是南接攻守同盟，北接外族妖兽的重要贸易枢纽。妖兽社会当然没能建立起相对人类来说合格的近代化数学体系，甚至连古典时代也尚未企及，以至于不能用简单的函数总结填充地块占同纬度地表比例规律——有理由怀疑它们都没能建立起类似“经纬度体系”的地理坐标。
但这并不妨碍它们通过亲身“走访”，只需要采集实地数据，就能把经验值填充进理论结果。
在北半球，越往北填充地块越多，越能吸引妖兽生活，在妖兽界是板上钉钉的结论。虽然风雅并不知道填充地块和寻常荒野各占一半的分界线为何在此，但这并不耽误它把刚好建设在北纬六十度附近的交易中心视作重要贸易枢纽。
南边是灵山攻守同盟的势力范围，同盟势力以南就再没有多少填充地块，吸引妖兽居住的地方也少。交易中心以北则是填充地块占比大幅增加的地区，纵然荒野气候恶劣，其中生活的妖兽质量怎么不高？
如此一来，倘若妖兽社会当真愿意进行大笔贸易，北疆贸易中心不活跃都天理难容。
只不过，在同盟之外的大族关注到交易中心的火热贸易之前，没有一支商队在交易中心北侧来往，北疆交易中心的所有商队，都是从中心向南方、东南方、西南方发出的射线。
故而，在交易中心建筑群北侧，虽然严格来说也是交易中心属地，是未来的“仓储区”“入口区”“交通区”，但这片荒野可谓“人迹罕至”，压根没有修仙者活动。
运营交易中心的同盟各族倒是安排了接待员，但有情生灵总有惫懒的时候，比如现在。
于是，这帮野猪足足摸进二十多千米，才在交易中心建筑群的边沿，看见正在高速巡逻的接待员。
“前面金丹且住！”野猪呼喝着，腾空飞起，拦截前方兔族接待员。
兔妖发觉有大量金丹气息从北面扑来，又听到陌生妖语叫住自己，止住身形，往声音来处看去，正瞧见三十多头野猪从雪地中飞起，直愣愣冲向自己。
作为接待员发下的金丹誓约和出发前再三确认的任务内容让兔妖控制住自己拔腿就跑、留下法术拦截“敌人”的冲动，“镇定自若”地看向野猪群，等待它们做些什么。
李俭离得太远，只能看见它们，却不能听见。神识也只能确认它们的行动，不再能感应出修仙者体内法力涌动。
如果他离得够近，就能察觉出来，表面镇静的兔妖机体中，法力已经翻滚成惊涛骇浪。
野猪群在兔妖面前十米才停，团成一团，上下左右站成个曲面，尽可能让每一头猪妖都看得见兔妖形体。
兔妖两只红眼从左看到右，从上看到下，认命似地看着正中心的猪妖：“请问你们叫住我，有什么事吗？”
野猪们把兔妖上上下下打量。这只兔妖可是中规中矩的大族金丹，各项能力虽说高于寻常小族金丹，但和李俭那样的奇葩数据显然无法比较。众野猪仔细感应，总算松了一口气，确认南边的修仙者并不全是华夏人族首领那样，光是感应就觉得战力超卓的怪物，实际水平估摸着与己方伯仲之间。
华夏人族首领应该是特例，嗯，不然的话，南边的修仙者早该把自家推平了。
野猪们如此想着，心里防备放下不少，又听兔妖语气和缓，料想李俭所说的“工作人员引导”并非假话，也放松语气：“我们是良庆的部下，听说这里有坊市，过来看看。”
兔妖双目一抖：“良庆……请问各位，是从什么方向来的？”
几头猪妖回身，沉默着向北方一指。
“各位是从北边来的，这是第一次来吧？”兔妖嘴角一咧，三瓣嘴笑起来大抵是可爱的。
“确实是第一次来。”兔妖的笑容对猪妖来说恐怕没什么吸引力，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哺乳动物修仙者之间看见彼此笑容，辅以神识感知，想要知道兔妖此刻没有敌意，还是蛮简单的。
“几位既然从北边远来，又打算到坊市看看。本妖便是交易中心的接待员，如果各位并不只是以个体身份参与贸易，又或者还想参观其它贸易方式，请允许我带各位参观交易中心。”兔妖脸上冒出营业性笑容。
李俭离得远，看不真切，只见到兔妖与猪群聊了几句，双方便改换方向，压低高度，径直往交易中心建筑飞去。
“那我数据收集完了，再往后的数据，我建议由在交易中心工作的我族接手。我打算向其他族群首领通告一下，确实有外族来了。”
“正在安排交接，祝您一路顺风。”
……
“好好好，果然有它族来了！”风雅听李俭亲口描述，喜上眉梢，猛地从坊市一角的交易小屋中走出，远望交易中心天空，双爪在地上轻飘飘地抓了两把，左右张望，想要将喜意分享给他人。
只是它先前还在为族群运营找了个僻静地方与同族讨论，此时李俭找上门来报喜，身边除了下属，再没有别的首领可以沟通。
它左右迈步，身形恍惚，踌躇五六秒才止住脚步。偌大眼睛看着刚走出来看它发癫的李俭：“这事情可不能只有我们知道，立刻召开首领会议，我们到交易中心，去和这群猪妖当面交流！”
……
风雅广派使者，十几分钟功夫，一群首领就在坊市北侧聚集。
零零散散赶来的首领，见了李俭就问是不是真的，害得李俭三不五时就要将相同的说辞说上一遍，只觉得浪费口水。
风雅倒是不嫌重复解释如何麻烦，它乐在其中，每有首领过来询问李俭，它就得凑上去与李俭相互应和，再添几句“咱们现在过去见见猪妖”的话，连之后的安排都当面确认了。
只有黑承不太高兴，与李俭确认过事情属实，在首领们动身，向交易中心飞去途中，它默默靠向李俭，无奈开口：“怎么又是猪族？”
“啊？”
“我是说，先前猪鸟联军与我等战斗也就罢了，天下不止我这一家猪族，我也认。但怎么这次跑来交易中心的外族，还能是猪族？同盟与北疆先前地理相隔，来去不畅，我族从未往北边延伸过，北疆有和我族互不相属的同类也就罢了，打完一仗，怎么更北面还有一支不相同的猪族？”黑承声音里都透着疲惫。
它想不通，怎么天底下猪族能如此多。
李俭默然。
这让他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在灵气复苏之前，因为猪是大多数人类在没有人文因素影响都能接受的家畜，固而被大范围、多种类、大数量养殖的家畜。现在灵气复苏了，家猪在蛮古变操控下野化，又在庞大的基数中诞生出足够多的金丹期吧。
就算这十有八九是猪族遍地都是的理由，但说出来总归不好听。
按照黑承不解的内容，倘若华夏人类走的够远，恐怕也能在东欧平原、北美平原、南美高原、非洲河谷等诸多地区，发现人族活动踪迹……人族肯定不会询问，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不相同的人族。
黑承得不到李俭回答，只当做李俭心中也没有想法，不由得唉声叹气，琢磨要如何消化此事。
首领们来到交易中心，诸多族群商队在此等候结单。如果是寻常金丹到此，排队等待业务办理才是常态。
但心急的风雅显然不打算维持交易中心的公平，它随手抓来最近的虎族交易员，问它是否知道北来的野猪们此时在何处参观。
虎妖交易员相当伶俐，抬爪一指：“首领，这不是我能知道的，您该去交易台，那边不仅负责更改报价，还能知道接待员都在何处。”
风雅放开同族，让它继续工作，抛下一句“让各位见笑了”，便风风火火地扑向交易台，把其中还在更改报价的虎族拉出，找它要来野猪一行的去向。
“走走走，它们正在南部仓储区参观，那边是没结单的灵材。交易中心没得到我们的命令，也不敢怠慢，明面上虽然只有两三名接待员跟着，但安保已经过去二十多了。”风雅一声招呼，又带着众首领折返南下，极速赶到仓储区上空，目光梭巡，在一众或忙碌或停歇的商队中，寻找慢悠悠参观仓储区的猪妖一行。
终归是黑承最了解猪妖。它放眼打量，粗略一扫，便打出一缕法力，在微雪中发出一道红光，指向地面：“那边，在那边，三十七头猪妖一个不少，前面是兔族的接待员引路！”
“好，现在过去，跟它们盘盘道！”风雅喜甚，也不顾什么首领的颜面，直直俯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