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话说了三番，黑承迟迟听不到想听的内容，偌大身子相当灵活地一转，漂移似地转到李俭身前。
四肢一屈，努力匍匐在地，但一枚过大的猪头只能平视李俭：“我们两族可是相互处理保卫领地的关系，请别再推却了！猪族的金丹如果能像人族这样富裕，我保证，它们绝对会优先和人族同袍做交易，我也愿意让族群对人族同袍贴补灵材。”
李俭看着眼前猪妖，手动调高后方连线的信息优先级：“听到了吧，要不要传授致富经？或者别的什么？”
“请按照该导图自由发挥。”一张PDF在目视镜中展开。
扫过一眼，李俭心中有数。
“哪怕这看上去对族群有害？”李俭笑问黑承。
“是的，哪怕这看上去对族群……李俭，我相信你教给我们的，绝对不会对族群有害。”黑承复读到一半，慌忙改口。
“如果你确实这么信任我，不妨让你族内的灵材产出大部分交给参与开采的修仙者，少部分抽成收归族群所有。这样一来，猪族修仙者手里就有灵材了。”
黑承愣了愣：“李俭，我们两族这般关系，为何？”
“怎么，觉得对族群有害了？”李俭像是在调侃它，心里却在叹息。
无论结果如何，这绝对是让妖兽社会突飞猛进的一步。新生的妖兽社会充满朝气、相当原始，族群生产还停留在一切生产手段归族群所有、统一调配的状态。因为这个世界有杀道修仙的底色，族群生活在高压中，每个修仙者都需要大量资源，每个修仙者都需要族群保护，故而才会让这种状态顺理成章。
而在灵山攻守同盟成立后，被人族拉拢妖兽战略催熟的同盟关系，使得各个族群受到的压力急剧减小。修仙者个体对资源的需要正在压过对族群保护的需要，如果不给它们一个“为族群工作”的理由，妖兽社会保持当前生产方式，其生产效率只会越来越低。
在小范围和短时间内，同盟妖兽势力的萎靡会拖累人族，人族需要套着攻守同盟的皮，保持与其他妖兽族群交往的空间。让妖兽得到自己生产的灵材，它们的生产效率才会暴涨，也彻底启动妖兽社会进程。
“……人族是这样？”
“我骗你作甚？要不我用金丹契约，你才肯相信？”李俭作势抬手。
黑承立刻按下：“不用，我信，我真信的。不过这事情非得做这么绝吗，我们还有很多修仙者没在开采灵材啊。”
“所以我说了，还要按比例从开采灵材的修仙者手里收税，收上来把灵材发给这些修仙者不就行了？”李俭送佛送到西，帮你把税收理念点了，不用谢。
黑承茫然抬头，眼珠子里满是清澈的疑惑。
它觉得李俭的说法有很多可以深挖的地方，但一时半会听着又找不到问题。
“怎么收？”
“怎么收还要我教你？你们族群怎么生产灵材难道要让我知道？一直就这么做下来的，自己想办法去。反正这一套做完，猪族修仙者手里肯定有灵材。族群对外有没有灵材，我可不打包票。”
黑承看着李俭，缓缓张口，倒吸一口冷气：“我明白了。”
这一口冷气好悬没把李俭吸走。黑承撂下这话，转身离开，不知往何处去了。
黑承走后不久，风雅一身正气地闯入小屋，目光一扫，见四下再无他人，扑通一下就趴在李俭面前。
“李俭，给我说说，人族是怎么能在坊市这样交易的。”
“你先给我说说，你想说人族在坊市怎么交易。”看着眼前把小屋门口堵死的老虎，李俭只想早点走人。
“人族修仙者为坊市贡献了相当大的贸易量，坊市现在的声势，几乎都是靠人族撑起来的。”风雅夸大了。
人族参与的贸易在坊市总体占比中不会超过百分之四十，真要全都靠人族撑起来，它们就不该来问致富经了，应该直接求人族打赏，那样更有效率。
“因为我族的修仙者参与度高，其他各族的修仙者往坊市跑的少呗。”
“不，不是这样。人族修仙者参与的贸易，一单价格数倍于其他族群，这和人族来了多少修仙者没关系，而是每个来坊市的人族修仙者几乎都是这样。刚才……黑承也来过了。我要的不多，你告诉它的事情，酌情告诉我就行。”风雅踟躇着，但趴在地上着实踟躇不了多久，肉体的姿态让它转瞬间放低了意识的身段。
李俭再看一眼PDF。
将说给黑承的内容再对风雅说了一遍，李俭总觉得这场面还要再来几次。
“这样就可以了？”和黑承的迟疑不同，风雅倒是相当淡定。
“这样就可以了。”
风雅转身离开。
……
多年以后，李俭才知道，风雅这货为什么轻易接受了自己的说法。
一来，它晚黑承一步，见黑承风风火火地回去布置任务，就知道李俭肯定给它一套好办法——起码黑承没反对。这就是帮它提前验证。
二来，虎族的结构和猪族不一样，猪族修仙者真要自己生产灵材，而虎族修仙者大多靠管理附庸族群修仙者、甚至是未开智妖兽生产灵材。
对虎族来说，生产灵材落到修仙者手里，那肯定得让自家修仙者拿大头，让附庸拿小头。每个虎族金丹手下都有这样的附庸，那都不必担心有哪个修仙者倒霉到拿不到灵材。
……
风雅走后不久，伏野悄悄进了屋。
李俭好整以暇地坐着，看它进来，打了个招呼，就把先前所说复述一遍。
伏野甚至连问都没问，等李俭说完，恭敬地辞行，这才从小屋中离开。
伏野走后是温坚，温坚走后是明室，明室走后是逐旷。终于，在逐旷之后，小屋里再没有首领进来了。
李俭抖抖衣服，拍去浮土，出门一看，已是月明星稀。
……
鬼知道这帮妖兽首领回去之后都做了什么，交易中心的挂单量几乎肉眼可见地衰弱下去，只有龟族、犬族、人族的商队挂单依旧活跃。坊市里的贸易尚且见不到起色，十来天时间里，都只能看到这几族首领黑着脸在坊市参与首领会议。
在它们郁闷的时候，野猪终于派来了商队。
“我等的族群名称定下来了，我等是融地猪族，今天就是我们融地猪族商队第一次参与交易中心贸易。”野猪群派来了千余猪族组成的商队，要是其中境界都是金丹，足够将此地附庸小族犁过一遍。
风雅执意让首领们外出相迎，表现友好。几个首领族内有事，本不愿意来，但听说这支野猪商队来的修仙者奇多，倒也过来看看猪族在做什么。
黑承的脸色更难看，它面对眼前自称“融地猪族”的猪妖们，心中想法变化万千，恐怕不是其他妖兽、人类能够想象的。
“好好好，融地猪族愿意参与贸易，第一次参与交易中心商贸，就派出这样一支商队，可见融地猪族十分用心。”风雅迎了上去，放眼看向商队末尾，满面喜意。
这样一来，有一支同盟势力之外的妖兽愿意参与同盟贸易，形成包围网的可能性又小了许多。
或许，可以靠贸易的触角，将同盟之外的所有势力，都纳入交易大网？
风雅心中升起霸道的妄想，这般有异于杀道修仙的想法使它心颤，但又觉得这并非行不通的事。
“我族当然看重交易，不过各位首领到此地相迎，也不比我族上心更少啊。”带头的猪妖都快看傻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一群首领过来已经很离谱了，但好歹能以“不能确定是敌是友，必须首领亲自前来裁决”做解释。今天自家商队远远过来，碰到交易中心接待，就说己方是商队，还报上族群名称，连带来的灵材都已经“报关”，怎么这帮族群首领还亲自迎接？
咱只是替族群远行的一般路过修仙者啊，你们八个首领每天闲的没事干就在交易中心迎接远客？
猪妖心里连连发问，风雅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一张虎脸看着滑稽起来：“我等同盟十分重视各位参与交易，不仅对融地猪族如此，凡是前来贸易的族群，交易中心必当为各位提供服务。正巧你们来了，交易中心最近有新服务，很适合各位，保证各位能够完成族群使命。”
“什么服务？”猪妖还傻着。
一名首领对同等族群的寻常金丹说服务，这件事已经够震撼了。
“只需要将报关商品的千分之五交给交易中心，交易中心就会保证本次交易不受侵害。无论遇到任何危险，哪怕所有商品全部丢失，交易中心都会为商队补齐所有灵材。”
猪妖：？
它此行来，带着族群中大概价值五千枚灵石的货物，只是来交易中心试水，首领让它多换点灵材回去，看看类别。
本来以为这活就是个跑腿的活，怎么还有这番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