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脚触地之感传来,转眼四看,自已与福王庄有祜居然已是来到承光殿外。
霞光灿烂,掩映飞轩,池中清水如悬镜,朝阳入怀,一派祥和之景。
目光一凝,微微沉吟,暗道:“皇城之中莫不是藏有一方小界?“
所谓小界,一般只有洞天真人才能以大法力开辟而出,独立于圆方大界,内中自蕴山水,宽广无量。
道经有载:‘周游往复,用以无穷,洞室藏山,贯通诸天’,就是描述洞天真人开辟的洞天小界,当然具体玄妙,不入此门,难知其理。
甚至有人猜测,圆方大界便是此域某位绝顶大能遗留而下的洞天大界。不同于洞天小界,大界内置兆亿生灵,灵机活跃,大道完满,自成循环。
道朴宗作为此界最古老的宗派之一,历代均有不止一位洞天真人坐镇山门,各大机要密藏均是藏于洞天小界之中,甚至门中三大殿,每一殿都单独占有一座小界。
张显将福王放置在那树下阴凉处,自顾自的盘坐一旁,随即吞服下一颗丹丸,闭眼调息起来。
小界之中的斗争再是如何激烈,都不会传至外界,至于彻底打碎此界,让其归墟化去,那两位虽说神通强大,但显然却无有可能。
刚一入定,便闻列缺霹雳,像是山峦倾摧,银瓶乍破。
张显蓦地睁眼,盯着前方巍峨宫殿,殿瓦丝毫未损,神念感知下,其却像是褪去了一层看不见的罗带轻纱,露出了原本的雕梁画栋。
心念一转,便知晓那一战当是有了结果。
一二呼吸之后,天中云岚好似一层单薄布帛,被一把猛然扯去,其后迸射一道金珠流火,倏地一转,便散去不见。
接着现出一名道人,脚踏祥云,灵光罩身,巍巍然不可逼视。
张显神色一肃,上前一个稽首,道:“弟子张显,拜见真人。”
李岩溪袖袍一摆,降下云头,来到张显面前,道:“张显,此次你做的甚好,回去之后,真传弟子之位,当是坐得稳当了。”
张显目光微闪,随即心中了然,笑了笑,道:“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大道坎途,自当一往无前。”
李岩溪心下惊异,赞道:“不愧是董道友得意弟子。”
张显道声谦辞,接着微微一思,面露犹豫之色。
李岩溪负袖于背,笑道:“你还有何话说,尽可说来。”
张显微微沉吟,便将附身王琳的降真宗弟子试图夺舍,却反被自己打散灵真之事说了出来,末了问道:“敢问真人,不知弟子识海中的那缕……”
李岩溪听完却伸手一摆,语气莫测道:“此事我已知晓,你可安心,回得宗门自可无碍。”
接着话头一转,自袖囊中掏出一精美木匣,递向张显,缓缓言道:“如今庄晟已亡,大景免不了会有一番动荡。此乃铜符铁卷之真本,你可持之,完成山门之承诺。”
说完便起得遁法,化虹往远处飞遁。
张显看看手中木匣,眉头微皱,随即洒然一笑。
打开木匣,只见其中放置了一块金中嵌玉的牌符,以及一卷灵光湛然的宝圭。
牌符匠工别具,机心巧夺,但他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凡俗之物,瞥有一眼,便直接拿取那块宝圭。
触感似铜似铁,入手温润,像是浮岚雾霭,举之无物,这应当便是那所谓的铜符铁卷了。
轻轻一吹,将之展开,便浏览起其中文字。
庄氏立国之祖名唤做庄成,曾偶遇外出游历的道朴宗掌门云中子,在争霸天下最关键的一战中,云中子掌门登坛招来东风,吹散敌军借以藏身的云雾,识破了其等偷袭之谋划。
庄成感激不尽,允以千金侯爵之酬,云中子掌门便顺势要求出任国师之位。
当时云中子掌门境界尚低,此事无有多大影响,后来云中子承继掌门尊位,庄氏竟也上门祝贺,并重提此事,云中子竟也认可了此事,并留下符契。
看见最后名印,张显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不解,上面居然是云中子掌门私印,赫然印着:‘海上争渡客,云中林清子’,林清便是云中子掌门俗名。
云中子掌门最后并未得道,飞升时亡与雷劫之下,但作为掌门真人,其遗留之物定然不会为假,特别是这种书信文书。
如此正式的文书符契,掌门之尊亲自留章印,难道只是为了当年的一面之缘?或者,为了那大景国师之位?
想到那来历莫测的罗教,以及其大肆传教世俗的做派,张显隐隐间像是猜测到什么。
……
天安城外,无尽云海之上,罡风阵阵,冰冷刺骨。
庄晟脸色阴沉一片,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败给一个元婴修士,心中既惊又怒。
看了看头顶悬浮的一枚金灿灿的宝珠,才露出庆幸之色,暗忖道:“若不是有这神宝护体,怕是要被留下,下次再寻得机会撞开气障,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进行下一步行动时,他脸上忽然露出错愕惊怒之色,一道雷光撕裂空间,瞬间出现在他面前,闪了一闪,直往他劈去。
庄晟顿时肝胆俱裂,全部希望寄托于顶上宝珠,大喝道:“还请助我!”
杀意近身,雷光临体,可宝珠却全无反应。
庄晟愣了一下,喀喇一声,雷光就将他整个人劈了个粉碎,此缕分神便化作青烟,被漫天罡风绞散一空。
宝珠滴溜溜一转,撞破了虚空,遁出了世间,飞入真正的混沌,一只洁白玉手莫名伸出,将那滴溜溜的宝珠轻轻握住。
白石宫内,陈真人玄袍高冠,盘坐玉台之上,看了看那遁走的宝珠,冷笑一声,却未有再出手阻拦之意,反而陷入了沉思。
默默推演一番,接着便一弹指,写了道玉符,袖袍一挥,将其送往至真山方向。
…………
张显沉吟片刻,忽地抬头望向远处,心下一转,伸手一抖,使了个幻字诀,他与福王庄有祜的身影居然缓缓消散开来。
几个呼吸后,三道身影划过围墙,如白鹭掠空,飘落在殿阶前。
为首者面容枯瘦,灰发披肩,麻衣道袍,双眼炯炯有神,腰间系挂一口宝刀,另外两人相貌文雅,年岁相仿,约莫四十,一副文士打扮,背负长剑,袍服却是一白一黑。
白衣文士看有几眼,忧心道:“守藏令,祖宗规矩,我等三人不能同时离开小寒山,这……”
灰衣老者神色莫名,望了望承光殿,叹道:“白璋,我又何尝不知祖宗谕令,只是那仙物刚才有了动静,与此地似有莫名感应。”
他们三人乃是小寒山守藏吏,小寒山乃皇城西苑的一座小山,山上有一收藏道藏经书的殿观,自庄氏立国起,历代守藏吏均有三人,一令二郎,代代单传。
小寒山最早是看护大景与道朴宗符契文书的重地,仅有几人知晓此中隐秘,但庄成驾崩前,竟不知为何不曾告知新帝,渐渐的,此事也就越发无人知晓。
但历任守藏吏郎却是真切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的一丝玄妙,有意无意的隐瞒下来,成了仅有小寒山知晓的秘密。
两位中年文士互相看了一眼,皆是惊疑不定,但想到刚才那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一时居然愣愣不言。
一旁隐身藏形的张显,听闻此言,眸中精芒闪动。
撤了法术,朗声一笑,开口道:“几位道友口中仙家之宝物,贫道倒是有意一观,不知可否?”
话音刚起,三人便立马戒备起来,俱是看向张显藏身之处。
灰衣老者往前一步踏出,面色凝重,三人顿时隐隐间结为三才阵势,沉声道:“何方高人,驾临深宫皇苑,还请拔冗相见。”
只见空无一人的海棠树下,清风微澜,一名英挺道人大袖飘飘,凭空跨步而出。
刚经历一番大战,又见识一番上真斗法,张显心中一片澎湃,虽语气和缓,但内气激荡之下,却自有一股莫名威势。
三人如临大敌,虽说张显面容年轻,望去不过二十,但他们却知晓,天地之间,奇人众多,养气有成者不知凡几,丝毫不敢有松懈之意。
张显在其等三步外站定,微微拱手,道:“贫道张显,还未请教这位道友名讳?”
灰衣老者神情微松,却依旧带着冷意,回道:“小寒山守藏令,闻钟。”
张显毫不为意,掏出那块金镶玉制牌符,直言开口:“诸位可识得此令?”
闻钟双眼一凝,身侧两位中年文士脸上的惊色更是遮掩不住,交换了下眼神,他沉声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见状,张显知晓此三人定然知晓些什么,袖袍一挥,便将那块圭状的铜符铁卷送至其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