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巨大的兔子!
林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兔子,这只兔子体长将近一米三,后腿极为强壮。
大耳朵上长着灰色的鳞片,三瓣嘴里的牙齿完全包不住,直接暴露了出来。
眼睛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别的结构与色彩,只有纯净的黑色,四肢上溢散着些许稀疏的浅绿光点,很是绚丽。
兔子好像有些晕头转向,毕竟林曦的锁甲是专门定制的,他也经常锻炼,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反作用力也很给力。
兔子刚摇了摇头,就被雾中袭来的菜刀砍中脖颈,但它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被砍中的是棵不相干的枯草,而不是它的脖子。
它反而迅速顶过来,用它的门牙狠狠咬向林曦。
呼~兔牙还没咬中一股腥气先钻了过来,草木灰混合着腐朽的难闻气味使劲往林曦鼻里钻,砰!!!
兔子咬的锁甲直接发生了部分凹陷,林曦闷哼一声,脾气也上来了,手上死不放手。
当它咬中锁甲的时候,也加剧了刀的深度,只是这只兔子的肌肉密度很高,刀砍入的地方仅有三分之一。
林曦甚至感觉是这血肉钳住了他的菜刀,黑色的血呼呼的流下来,将脚下的土地染的污浊一片。
林曦忍着难受赶紧将刀拔出来,准备对着伤口再来一下时,兔子却突然收回门牙,极快的后退了几步。
健壮的两腿又是猛的一蹬,绿光大亮,一团黑绿色的影子再度扑来。
槽,又来!!!
林曦用最快的反应,顺着先前被撞的感觉,握紧菜刀,狠狠向着侧面劈过去。
黑影的速度太快了,就像是它自己撞上刀刃,这极大放大了了菜刀的杀伤,刀刃深深的嵌入巨兔的头部,已经完全没了进去。
兔子在空中的两腿迅速的蹬了几下,浑身浅绿色的光点暗淡下来,随后颓然落地,哆嗦了几下,很快没了声息。
林曦被这股冲击也是顶的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菜刀也脱手留在了兔子头上。
他只感觉手腕剧烈的酸痛,胸闷气短,口水止不住的分泌,心跳的厉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打赢了,但是林曦还是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刚才的突发情况实在是少见,从前一直都是社畜的林曦甚至有点自豪。
同事还拿没杀过鸡嘲笑林曦,这下杀过兔了,还是巨型兔子!
这时,林曦看到,一股细小的灰烟从兔子的身上升起,“什么东西”林曦边喘气边好奇的想着。
灰烟接着极速飞向林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没入林曦额头后,消失不见。
林曦只感觉一股风涌入了耳后,瞬间感觉天旋地转,头脑一片晕沉,像是野外黑夜降临前拼命摩擦火石的旅人,他在尽力清醒。
一片乌黑,一片红影,一片模糊,一片朦胧,渐渐清醒后,视线定格,一个地下宫殿内,窥伺者的视角。
地宫中间,一个白发老妪坐在一张极其粗糙的石制棋盘面前,正手执白棋轻轻落下,一个小兔子盘在她的脚边,靠着石椅静静地在睡觉,胸廓微微起伏。
老妪对面的是一个浑身灰衣遮盖全身的人形,其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晕,不假思索的落着黑棋。
老妪不慌不忙,不争不抢,稳守阵线,灰衣人落子随意,心不在焉,但步步紧逼,气势压人。
灰衣人没走几步,又落一子后终于按耐不住的发问了:
“你压宝真全压你们大王身上了
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老族长知道你现在的选择后,你就不怕你们长老会的弹劾”
老妪笑了,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像一朵逐渐绽放的菊花,嘴唇微动,细微的声音传来:
“鳞三老了,比我这个老家伙还老,他已经不再过问族内之事了,我做的事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全都交给我了。
“至于长老会,在拿出了那个协议后,至少三年内他们不会反对我,该做的我都做了,也留下了火种,不只我们的火种。
边境越来越乱了,王都的暗卫也少了一部分。”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我只希望能在我死之前,让我看到我心心念念的开明宫,它的标志出现在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灰衣人听闻后什么也没有说,短暂沉默后,继续落子。
棋局很快进行着,不多时,灰衣人的黑棋就占据了大片棋盘,黑压压的一片逼的白子苟延残喘。
灰衣人轻轻喘了口气,又像是泄了气,接着说道:
“我们现实一点吧,除了应天府管辖的三省和王都,其余各地军备空虚,武将老迈,文官集团极为猖獗短视。”
“克扣军饷,券养私兵,互相打压,只顾争权夺利,国防一塌糊涂。”
“就边境那几座破要塞,一旦开战,百越全线压境,它连三天都撑不住。”
“光是百越边境线现有的囤兵,就已足够侵吞我们边境两座地标城市相连区域的领土,甚至之后的阵地也只是负隅顽抗。
你——真不走”
“跟我走吧,鳞七。”
白发老妪伸手顺了顺脚边兔子的软毛,看着大片的黑棋围剿,沉默了一晌,又落下一子白棋。
下一刻,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颗不起眼的白子一落,整个棋局好像暂时被盘活一般,似枯木逢春,若破镜重圆。
黑棋接壤之地,濒死的白棋借此回光返照,将包围的黑棋包围圈打出一个漏洞,局面勉强搬回均势。
白发老妪安静的看着变化,手里挽着一缕白发,下一秒,白发变为青丝,脸上的褶皱皮肤的瘢痕缓缓隐去,干瘪的身体渐渐充实起来,整个人都稍稍有了些许精气神。
她抱起脚边的兔子,摸了摸兔子的耳朵,兔子蜷缩在怀中,不为所动,睡得正香。她又继续看着棋盘,目不斜视,安静几秒后,平静回道:
“落子就是我的态度,而且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答应你,我坐镇主簿最多一年,开战一年后,如果我还活着,就去找你。
灰衣人闻言半天憋出一句话:“算我求你。”
满头青丝的女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应时雅,你回去吧,带好我送你的那块鳞甲,如果某天鳞甲出现了裂痕,记得给我祭魂。
“自己保重,应王的牌子你用不了多久了,王都有人想你们死呢。”
灰袍人应时雅起身,看也不看棋盘。
下一秒所有的黑子融化,化成一粒粒四散的黑色颗粒,很快自燃消失,她深深看了眼鳞兔一族的现族长,嘴唇抿了抿,没有再说什么。
黑色的光晕一闪,身形消失,散掉的光影中,一头青丝的女人仿佛看到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襁褓,年幼,青丝,长发,离别,相遇,纷争,动乱……
其实,她感觉到了,那片护心鳞就在应时雅的胸口。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把鳞片挂到小雅胸口时,她就感觉到了。
那是她的鳞片,也是多年过去,长大后她的鳞片。
可惜时光飞逝,万事无休,关于这场迷雾重重的战争,她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黑光散去,一个红木匣子留在了石椅子上,鳞兔一族的现族长慢慢走过去,轻轻拿起打开。
一个潦草的草人紧缩的躺在匣子里,上面还有一张纸条,仅仅写着两个带着笔锋的大字——活着,字迹早就干涸了,像是提前准备好的。
“是替身草人啊”
惆怅的声音回荡在地宫中。
良久过后,又是一声叹息。
唰!!!
画面破碎,林曦被一阵臭味熏醒,骤然惊醒,眼神极速聚焦,惊觉黑色的污血溅了自己一身。
那只巨大的兔子尸体躺在面前的枯草地上,一动不动。
林曦一边回想着画面,吸收着画面中给出的信息,一边累瘫了一样,蹲坐在枯草地上喘气。
林曦再度摇了摇头,捂着胸口起身,刚走两步,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身体轻了很多,而且胸口也没刚才那么疼了。
算了先别管这些,先把刀拔出来再说,这鬼地方。没我的宝贝菜刀,我没安全感。
林曦俯下身子,用力握住刀柄,把菜刀抽了出来。
嗯
可惜了,刀口已经不行了。
这刀基本废了,估计连肉都切不动了,正当他正惋惜这把陪了他几年的老部下时。
林曦下意识的一瞥,瞳孔猛的一缩。
满是污血的菜刀上,血影与刀光之间,倒映出身后一道更加庞大的身影。
嘶~一股腐朽的潮气从身后将林曦转瞬淹没。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片池子有问题!
这是林曦最后的想法,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