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全斌从一阵嘈杂声中悠悠转醒。
耳边有似低声啜泣的声音,入眼一片模糊,头顶重若千钧,稍有动作便传来刺入灵魂般的生疼。
“嘶.......”以至郭全斌下意识便哼出来。
这一下轻哼如惊雷乍现,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各种嘈杂声音接连传来。
“陛下!陛下醒了!”
“上天护佑......”
“官家,官家!臣卢中升侯在这两天三夜了.......”
“......”
“官家要静养,休得喧哗,都到外面去!”有人中气的呵斥一声。
很快,郭全斌又在一种深入灵魂的疲倦中沉沉睡去。
.......
浑浑噩噩中脑子里仿佛两个自己不断交融。
一个从乡村深处走来,在钢筋混泥土遮天蔽日的城市中苦苦挣扎;
一个生来就是金枝玉叶,龙血凤髓,受人追捧......
当两中记忆交融合一后,郭全斌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刺眼光线夺目而入,他以手遮面一时陷入恍惚,脑子中的记忆入潮水涌入,脑子里彷佛涌入一条滑溜的鲶鱼,搅得又痒又疼......
天子薨逝,懵懂无知的少帝继位,群臣环伺天下观望,这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郭全斌正一脸懵,穿越?转世投胎?黄粱一梦......
很快就有声音打断他的迷茫思考。
一人身着暗绿袍服匍匐在地,一面叩首一面哭道:“陛下、陛下终于醒了!祖宗保佑,苍天开眼了!”
等他抬头,郭全斌看清面前涕泪横流的中年男人,脑子里记忆涌上来,立即想到这个人,入内内侍都都知魏浦。
“官家!”边上另一人大呼一声痛哭流涕,倒头说:“太祖太宗躬擐甲胄栉风沐雨克定祸乱方有今日!
官家隆登大统堪堪足岁,有什么差池臣等就是天下罪人,如何面对列祖列宗!都是逆臣贼子范光文祸胆包天才生惊变.......”
郭全斌脑子乱糟糟,根本没听清他的话,自顾自茫然环视周遭建筑,流光溢彩琳琅满目的的雕花穹顶,身上如肌肤的轻柔的被褥,雕花镶边床榻,还有下方黑色镶金雕玉佩需要几人环抱的粗大柱子.......
脑子里记忆源源不绝涌上来,如汹涌洪流,慢慢的他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在这个世界也叫郭全斌,之前是周朝开国后第三代皇帝的第六子,封号郑王。
原本只是边缘皇子,终日游乐无所事事,飞鹰走狗纨绔恶劣,神京之中恶名远扬,民间舆论累日不堪,随着年龄增长日趋跋扈,不过碍于身份也少有人敢管。
皇帝父亲向他透露过,待他成年之后就让他离开皇城去郑州或是西京,已经准备为他建造行宫。
外人面前其龙肝凤髓金枝玉叶受万人追捧,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可在皇家内部朝堂之上、帝国政治核心之中其只是游离于权力之外的皇子。
在其记忆中自记事起每年能见到他的皇帝父亲也不过年节几自下而上的仰望。
可自从去年年初后朝局瞬息万变。
五十多岁的天子一直身体不好,信奉道教。
前一年冬日在诸翰林陪同下去城北上方观看雪后咳嗽不止,吃了几颗华山仙道进奉的仙丹,一开始满面通红龙体康泰,于是又吃几次。
结果半月之后开始咳血,卧病在床不理朝政,开春之后居然薨逝于坤宁殿中。
因事发突然,当时太子郭进不在神京。
前一年北方边乱,战事初息,有不少事情没有弄清。
太子原本正在北方代身体不好的天子巡视校阅三军,得知惊变快马加鞭往南赶回神京大梁。
刚到魏州,还没渡过黄河太子身染重疾卧病不起,只能暂时放缓行程。
京城百官以为太子只是偶染疾疫不久就能康复,都翘首以待其赶快回京登基,继承大统扶安社稷,以期朝堂之上一体如旧,神京之内九庙安然。
可又一个没想到,数日之后身体不好的太子为了快速康复回京继位,吃了几颗父皇赐予他的仙丹,居然也病死在北方!
临死前都没过得了黄河.....
这奇变让局面瞬间乱起来,神京之内人心惶惶,边庭外藩人心不安。
先帝有四子,长子早夭,次子身为太死在黄河以北。
剩下三个,最大的就是六皇子郭全斌年方十三风评不堪;七皇子郭惇年方八岁懵懂无知......
于是众臣子惊诧慌乱之中为稳住局面只得行无奈之举,扶持现诸皇子之中最年长的郭全斌登基践祚总揽大局。
如此,原本还在老皇帝丧期悄悄带着狗腿和狐朋狗友于城外遛马的郭全斌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在城外被宰辅大臣和枢密相公等众多红紫大员拦住。
众臣簇拥着他进入城外十余里的陈桥驿站之中七手八脚黄袍加身,簇拥着高呼万岁,稀里糊涂登上他梦中渴求却又望而却步的至尊之位。
这算另一种版本的陈桥驿黄袍加身?
之后的事并不出乎意料,六皇子继位之后本色不改,对朝堂政治懵懂无知,吃喝玩乐奢靡无度。
以前顽劣还有天子指派的老师和宗正寺长辈管教约束,登基践祚之后更加无人约束肆无忌惮,几乎快到不理朝政的地步。
不过以他的智商和年纪想理也理不出什么水平。
.....
终于几天前参知政事范光文在找皇帝奏事时候忍不住斥责批判起天子来。
郭全斌跋扈惯了大动肝火,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因为当时在坤宁宫的花园中,周围没人。
两人越说越激动,越吵越火大,居然推搡起来,色厉内茬的年轻皇帝根本不是老汉文臣的对手,被对方失手推进鱼塘里。
便有之后的事。
......
郭全斌满头黑线,这吊皇帝真朵奇葩,要是就这么死了和掉厕所淹死的晋景公有得一拼,都要青史留名。
他很快反应过来,那老子现在岂不成皇帝老子了!
想到这,脑子都懵了一下。
回神时下方的文臣还在那跌跌不休,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太祖太宗、又是先帝的,郭全斌脑袋里嗡嗡响,不耐烦说:“闭嘴!你烦不烦”
顿时整个大殿安静下来,郭全斌努力让自己冷静应对,可他脑子里无论怎么思索,记忆全是飞鹰走狗,玩乐享受的事,庙堂之事唯一能大概记住的就是部分文武诸公名字。
比如现在噤若寒蝉再不敢哭丧的文人,郭全斌记得他是翰林学士承旨陶谏。
“起来起来。”郭全斌揉揉脑袋,逐渐接受了发生的一切,这种一句话就让所有人噤若寒蝉的感觉让他觉得.......有点小爽!
环视周边人一圈后,他目光落在一边伺候的年轻漂亮宫女上,“怎么就陶谏在这。”
入内内侍都都知魏浦连躬身解释:“陛下,诸文武大臣都在殿外,之前他们太吵闹,二府三司六部官员还有宗正司的皇亲都闹着要进来陪陛下。
可太医说陛下需要静养,所以臣斗胆让他们都等在外面了。
相公们计议之后担心陛下龙体也都答应下来约束百官,就让翰林承旨进来候着随时通报,他们都在外面等罢。”
郭全斌心想都到这时候他们还能稳住,都是为了他这个皇帝的小命考虑的:“我大周满朝都是忠臣啊。”
他前半辈子从大山中来,磕磕碰碰踉跄半生,艰难混到大学毕业跟着大慈大悲让他上班的的老板鞍前马后端茶递水做牛做马,人到中年混个小领导谈个女朋友,想着后半辈子就这样碌碌一生,却还因为拿不出彩礼还被棒打鸳鸯。
如今老天爷终于知道心疼他一回了!给他个皇帝当当。
郭全斌不知道是夺舍还是投胎转世什么的,他也不关心,只知道如今他是皇帝老子!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这话不假啊。
国家要是满朝忠臣,那他岂不是可以花天酒地酒池肉林好好享受享受人生!
.....
“告诉门外的人,我.......朕没事了,他们等多久了?”
“百官静候两天一夜......”
郭全斌听罢点头,忠诚!太忠诚了!
干脆道:“罢了,去见见百官,对得住他们的心意。”
魏浦上前,郭全斌在其搀扶下起身,稍微适应一下后发现除去微微头晕,身体已经没有其余不适。
见他起身,陶谏先一步起身出去向外面的人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