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多事之秋,在大梁要小心行事。”马车上,黄妙一郑重说着:“去年党项犯边,今年西南边乱,这些事都在人谋不利。”
“小妹,我们先把生意做好再想其他吧。”黄鼎苏摇头,他知道小妹心怀天下,这次来大梁必有高论,想要为国分忧,三年前她就是这么名满天下的。
所以她努力说服父母,也要跟着商船队来大梁。
黄鼎苏从小以他聪明伶俐的妹妹为荣,黄家也因为小妹的名声获得不少好处,有了长足的发展。
不过这次他并非无缘无故来大梁的,有任务在身。
他们黄家是江宁最大的布商,加之祖上安庆公主的人脉,生意越做越大。
而长辈也十分有远见,他们除做生意外,会借着皇亲的身份送礼,每年为皇宫提供大量精美布匹,价值连城。
正因如此,高祖皇帝至今已历五世,许多皇亲血脉早已经不受大内皇恩惠泽,散落于野默默无闻.
而他们只是旁系皇家血亲,却经久不衰日益繁盛,一人被封国公,两人被封郡主。
外公黄从被高祖皇帝敕封蔡阳国公,母亲黄丽被太宗皇帝敕封“丽宝郡主”就是这个原因。
而小妹被先帝敕封“妙明郡主”大概也有此缘故,因为他们家一直是大梁皇城最大的布匹供奉商,外公时就是如此。
外公只有两个女儿,父亲是上门女婿,外公走后父亲继续主持家业,并按照他的嘱咐每年为皇城供奉上等精美布匹,每年布匹价值何止千万钱。
不过在小妹面前他从没说过这些,因为小妹是个骄傲的人。
她一直觉得自己能被封为郡主全是因为自己的诗词歌赋,才情卓绝,加之谈论时事的高见让先帝看重,所以封她为郡主。
黄鼎苏心里知道,这或许是一部分原因,小妹确实自小冰雪聪明知书达理才情卓绝所以官家赏识。
可也绝不止于此,她毕竟年纪不大,许多事并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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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此行最重要的是把各家定的首批布匹送到,而后再论其它。”黄鼎苏对妹妹道。
“特别这次,京中的大人物们订购布匹比往年要多十余倍,我们一家哪怕染坊日夜不停都吃不下,还需联合江宁周围所有布商才成。
这样的大买卖多少年遇不到一次,若是做好,接下来十多年都不用愁,可不能怠慢。”
“国家大事也比不上.......”小妹闷闷不乐道。
黄鼎苏叹口气:“国家大事自然重要,可我们家有官家雨露恩泽,却到底只是个卖布的商家,并无权柄在手啊。
往上说皇家血脉都要到高祖时的事了......
我们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做好自己的事,不给官府添乱,西南缺饷也向官家捐了五千两,往后要有战事我们也可出船帮着转运,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话虽如此,当下也不能坐视不理。”
见小妹还在犹豫,黄鼎苏明白她的意思:“小妹智计卓绝常有高论,你来神京是想找机会向官家建言献策吧?
可你虽然尊贵,可身无差遣,也不能上疏奏事,以如今官家风评来看他只怕也不愿见你,即便找了关系门路进入皇城,官家也不会听那些时事议论,其志趣不在这上面。
只是白费心思而已。”
“我自有办法。”小妹道。
见她自信满满,黄鼎苏好奇问:“你有什么办法?”
“三月十八,计相曹公要在他城外鹿园中设宴,知道我们在京城也送来请柬。
既是计相设宴,官家应该也会去吧,到时说不定就能在皇城之外见到官家。如若如此,自有办法与官家说上话。”
黄鼎苏知道妹妹的性格,知道反对无用,只好点头:“好吧,不过要事先说好,官家不是先帝。
自神京去江南的人不少,为兄平日接待的人很多,听到的传言中官家风评都不怎么好。乖张暴戾,喜怒无常,这些你可要小心。”
小妹点头:“我知道。”
两人说着,马车已经停下,到了他们住宿落脚的馆舍外。
黄鼎苏道:“你先去歇息,我要去联络货主,跟他们说好交接事宜。”
小妹奇怪,“直接送到他们府上不就成了。”
黄鼎苏也奇怪,“这些大人物买了这么多布匹,多数却都不入城,要在城外交接。还要雇人把钱拉出去,那么多钱费时费力可不简单,所以要先跟他们说好交易的地方。
我也觉得奇怪呢。”
见他这么说,小妹黄妙一好看的柳眉微微皱起:“确实奇怪,往年不都直接送他们府上吗?”
“毕竟是京城人,天下之中,难免有些规矩。”黄鼎苏道,他接触的人多了,越有权势的人规矩越多,喜欢无事找事,或许这就是那些大人物们以往让他们送府上,如今又不让要在城外交易的原因。
小妹下车道别,叮嘱他早点回来。
黄鼎苏点头答应便离开了。
不过他心里其实还有疑惑,为什么这些大人物现在就开始采买布匹呢?
按往年惯例,一般秋冬年关时买的最多,那时达官显贵之间要互相送礼,要给府邸中下人发新衣,要给家人做新衣等。
春夏时节也有采买但不多,特别是春天,蚕要到五月才结茧,上好的绢布只有存量,他们却在这时开始大规模采买,乃至夏布都定好了。
这实在奇怪,不过也不管,这些并非他该要操心的事,他现在所要操心的,就是如何把这笔生意做好,这是自他经手家里生意以来最大的一笔。
如果做好家里长辈定会高兴,对他另眼相待。
何况有一个声名远扬,圣恩隆宠的优秀妹妹,他作哥的压力也很大。
无论在江南还是大梁,只要说起江宁黄家,谁先想到的都是他妹妹女诸葛,而非他这个嫡长子。
黄鼎苏忍不住苦笑摇头,又想到父亲的境遇,母亲是太宗皇帝敕封的郡主,父亲则只是个上门女婿,也是风头全被家里女人盖过,还真是同病相怜。
想到这他自己都觉得想笑,这时马车突然停下。
他疑惑掀起帘子责问:“怎么了?”
“少主人,我总觉得那边楼上有偷看咱们,看好一会儿了。”赶车的家仆疑惑指向街道对面一处酒肆的二楼。
黄鼎苏看了一眼,“不用管,我们是外人,人家好奇看两眼没什么,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