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因何得知？”
好半天，明华才颤声问道。
他丝毫不怀疑赵东阳言语的真实性，因为他也知道此针的原名就叫因果针，但其他方面，还不如赵东阳说的清晰准确。
“莫名其妙的，好像脑子里突然就有了……嗯，这玲珑挂针是愚痴那和尚起的名字，他不太懂这针的用法，只知道被药王菩萨的法力加持过，便心怀悬壶济世之志，使用此针治病救人，倒也误打误撞……此后，这因果针辗转易手了三次，直到四百五十年后重回五峰寺。”
赵东阳的声音有点呆板，语调也很僵硬，就好像不是他自己在说话，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诵读一般。
但在明华的耳朵里却字字珠玑，如佛陀禅语，振聋发聩。
许久，明华才在极度震撼中缓过神来，他看着神情茫然的赵东阳，忽然间俯身跪拜，“既是禅子转世，请受弟子明华一拜。”
赵东阳却咧嘴一笑，感觉眼前的场景很滑稽，师叔祖给他磕头？这世道莫非颠倒了？老子又是谁？坦然受之一拜，那自然是了不得的人物哩……
胡思乱想只在一瞬间，赵东阳的脑袋瓜里迅速便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所填充，然后带着一种奇怪的笑意转身向塔林方向走去。
明华跪着未起身，内心挣扎一番后也未阻止赵东阳，只是瞪圆了眼睛看着。
赵东阳的步伐初时有些机械，但很快越走越稳健，直奔那座六角形的白塔，隔着丈许远的地方驻足，双目凝视塔顶。
上面倒悬如水滴状的塔尖不见了，这是白塔最具特色的地方，不仅仅是建筑造型的设计问题，而且昭示着塔主人的一生的业果。
不知道是视角的原因，还是一种错觉，明华发觉那白塔在缩小……不对，是赵东阳的身形变高、变大了，也不对……
此刻赵东阳又向前走了数步，目光几乎能够平视六米多高的白塔的塔顶，他甚至还伸手触摸了一番。
“一个个争着转世，所谓何来？缘起缘落，不过是轮回而已，佛门的归佛门，凡生的归凡生，可好啊？”
赵东阳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在无端发问，很快引发了整个塔林的反应，各种古怪的声音在塔林间回荡，愤怒、诘问、震惊、反思……
风起，云聚，云卷，又云舒……
赵东阳丝毫不加理会，而是走了几步，俯身拾起那个被木棍敲下来的水滴状塔尖，将其重新安放在白塔的塔顶。
嗡~
白塔的塔身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变化，虽然斑驳依旧，可那层死败之气消失了，整个塔林似乎都在震动，持续了至少数息时间。
“走吧。”
赵东阳走到老和尚明华面前，从那破铁盆里捞出了老山参，转身向那围墙的角门走去，隔壁就是五峰寺藏经楼的后院。
明华吃惊不已，略一思考，立刻收了他的布袋，拿了那檀木盒子快步跟上，这就能出去了？
虽然满脑子问号，但明华已有猜测，现在的圆嗔因禅子附体，有无上大法力，区区塔林牢笼显然困不住他。
这种附体哪怕只是一缕神识或佛性都相当强悍，但时效很有限。
果然，一路走到角门都毫无障碍，赵东阳随意伸手便推开了被数道钢筋铁链锁死的铁门，甚至都没发出太多声响。
跟着赵东阳走出角门，明华一直以来苦涩黯然的情绪都被瞬间清空，仿若隔世。
“咦？圆嗔，你怎么出来了？”
有僧人发现了赵东阳，立刻大声询问，诧异之极，但赵东阳并不理会，前行的步伐丝毫未变。
“你站住……”
僧人大怒，但紧接着就看见了后面跟着的明华和尚，张着嘴立刻愣在了当场，他恐怕都不认识明华，但见过讲经堂里挂着的明华的画像，长相打扮几乎一模一样。
明字辈的高僧啊！
他不是圆寂了么？
僧人使劲揉揉眼睛，明华二人已经绕过了大的夸张的花坛，步入了藏经阁一侧的廊道。那里通往法堂方向。
莫非看花了眼，僧人不敢相信，叫嚷一声追了上去。
时值傍晚，夕阳落山，但天空还有光亮，寺内的僧人并不多，大都去了素斋堂用饭。
所以，赵东阳二人贸然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只是那后院的僧人连番呼喊才吸引了几名智字辈的僧人关注。
其中一位便是戒律堂的智镜和尚，他看见赵东阳，立刻瞪圆了眼睛，正待喝斥，却又如同那后院的僧人一样张大了嘴巴，却一个字都没喊出来，因为他随即看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和尚。
明华师叔？
智镜不敢相信，圆字辈、觉字辈的僧人恐怕只有很少一部分见过明字辈的高僧，不认得明华情有可原，但智字辈的有哪一个不认得？
问题是，也只有极少数的智字辈僧人知晓明华师叔祖被囚禁在塔林里，智镜就是其中之一，这里面牵扯到寺里一个重大的秘密。
早年间，因为明华和明觉师叔先后圆寂，寺里还曾举办过两场盛大法会，邀请了很多著名寺院的高僧观礼……眼下明华师叔又突然冒出来了，闹笑话是小事，坏了明通师祖的大事，谁能兜得住？
“明……圆嗔，你你……”
智镜不知道该如何喝止住对方，急得一头大汗，偷眼观瞧其他几位师兄弟，也一个个看着明华和尚呆若木鸡。
“智镜、智礼，二十年不见都长白眉毛啦，一派高僧啊。”
明华只是一句调笑的话，便扭头跟着赵东阳而去，不再搭理这些曾经的晚辈们。
“他，他们要去哪里？”
“快去通知掌门。”
“这怎生是好？师祖他还在闭关。”
“……”
众人乱作一团，赵东阳二人却已经绕过法堂，径直朝西侧的观音堂而去。
观音堂的后院有一座侧门，通往五峰山的第二峰玉华峰，在其必经之路上有一道著名的断崖，名为黑墨崖。
明通便在黑墨崖的一座洞窟内闭关。
赵东阳的目的地自然是黑墨崖，趁着体内法相还在，他要揭开一个秘密。
“快，快跟上。”
“拦住他们，他们要去黑墨崖。”智镜反应最快，抢先一步追了上去。
其他几个，有的去找智远，有的去找释字辈的长老，也有的缩在了后面，他们隐约听说过一些当年的事情，今天怕是有热闹可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