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城外曹家畈,隶属于城南九贤乡,大概是没出十里地,受城里影响更重些,加上曹家大院这根分支,自诩为风流上等。
曹家畈周围都是大片农田,四通八达,西边勾连着附近白云山里的山民,南边又是水系河道通衢灵山江,有南北货物运输便利的好处。
可以说是坐在家里,都有人过来送钱,哪怕家业不振的人,挑着一担粮食、盐巴等山里急需的紧俏货,不怕辛苦的跑一趟。
转过白云山南的几个山坳坳,也能换来数倍的山货,无论是送进城里贩卖,还是在曹家畈就地消化,也能狠狠的大赚一笔。
于是,曹家畈人均殷实,并不是埋头躬身田地里刨食,很有做小买卖人的精明,懂得交易的好处。
这不,五梁山义师起脚刚离开,也没过多久,东海城曹家的一支私兵大军,就气势汹汹的闯进曹家畈。
还赖在曹家大院里的几个村民,到处敲敲打打,寻摸着什么值钱的,或者可以换钱的大件栋梁,偷偷摸摸的弄下来带走。
这些待在网底,还不知道死活的大头鱼,立即被曹家私兵堵住,逮了个正着。
曹休图是曹家畈的村霸,嫡子嫡女也算是小霸王了,分开面前的人,挤到前面一看,就认出了这几个小癞子。
“李狗蛋,王石头,宋黑子,竟然敢偷我家的东西!该死,统统该死!来人啊,砍了,都砍了!”
附近的曹家私兵不知道该听,还是不该听,不动声色的看向带头的曹家七公子。
曹玉琅早就想杀鸡儆猴,收一收家里私兵,尤其是老兵们的心气,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娘家带来的老仆,发现左右没人响应,忍不住第一个冲上去,抽出刀鞘里的雁翎刀,看也不看这几个村里的小癞子,一刀一个,都砍翻在地上。
大概是经验不足吧,李狗蛋、王石头、宋黑子三人都没被砍死,后背连着脖颈部位,不过是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他们倒是知道利害,还懂得忍一下,或许就能混蒙过去,竟然趴在地上,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后背鲜血狂飙猛射,就像雨点似的洒在脸上。
曹玉琅看着场面弄的如此血腥,却没真的弄死人,忍不住咧嘴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自嘲的意思。
娘家带来的忠仆不好说,家主给的私兵却知道规矩之重,就有几个膀大腰圆的狠人上去,抡起手中的厚背鬼头刀,斩了下去。
咔嚓咔嚓,快成一声,几个村里的小癞子,头颅满地乱滚,脸上还残留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曹休图的子女们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忍,可是看到周围,曹家大院都被人搬空了,想起自己彻底失去的生活,心肠立即刚硬了。
稍后,几个斩首示众的私兵,在小癞子身上搜出了价值不菲的财物,断掉的凤头钗、卷成一团的儒生青衫,不消说肯定都是曹家大院的。
曹玉琅不愧是主家出身的公子,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动了真火,厉声呵斥。
“几个村痞癞头也敢强抢搜刮我家大院的家资,找死了不是!曹家畈还是曹家的地盘吗?”
此话一出,曹家私兵们心有同感的怒了,咬住后槽牙,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很有为主分忧的自觉。
稍后,私兵里分出人手,在曹家大院里排布开,搜罗或许存在的漏网之鱼。
每个院子那清洁溜溜的场面,真像被洪水冲过似的,耗子过来看了,都得鞠一捧眼泪再走。
曹玉琅脸色更不好了,都不用去看几个堂弟堂妹的神情,干脆大手一挥。
“传令下去,大索全村!拿我家的给我还回来,吃我家的给我全吐出来……”
几十个全副武装的曹家私兵,立即三五成群的发散开,就从曹家大院附近的邻居下手。
这些人原本也是依附于曹家畈分支的村中豪强,就没有顺势趁机偷拿偷抢?
一个个听到曹家大院的动静,紧闭房门的邻居,恐怕是心虚极了。
被私兵踹门进来,也不敢吱声,知道曹家利害的,赶紧跪地求饶了。
“我这不是看着乱民过境,大肆刮地皮,不得不出手,也好保全亲家家里的家资嘛!”
发现风头不对,立即献出从曹家大院顺手牵羊得到的财物,还能勉强保住一条性命。
可是,曹家私兵眼里,这些依附分支家族的豪强,手段也算了得,不可能就眼前这点杂七杂八,家里的瓶瓶罐罐,只要看的过去,能入眼的,都被搬走了。
曹家大院的损失,正要在这些家境殷实的村中豪强头上找补回来,不然的话,就得跟懂得妖术的道将统领的乱民开战了。
当然了,曹玉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找来堂弟堂妹们过来辩识家中财物,但凡他们指点过的,哪怕明知道不是大院所有物,也统统笑纳了。
这样一来,曾经亲善友邻的村中豪强就得罪狠了,曹玉琅正想趁机清洗一遍,再来扶持新人。
那不吝啬举起屠刀的态度,吓醒了很多豪强,一个个认清楚现实,低眉顺眼的选择服从,就差俯首帖耳了。
曹家私兵还在继续搜刮,有几个不服的村民,被当作乱民同党,在刀剑之下伏诛,算是立了典型。
哪怕都是祖上阔绰过的寒门子弟,耕读传家的正经读书人,在曹家私兵跟前也没有说话的地方。
好在,这些大老粗们不知道底细,珍贵的家族藏书没有带走,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像那几家顽抗到底的人。
抱着整套农具,死活不松手,结果被私兵们一把火点着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发作过后,连人带屋烧成了一片白地。
就凭着敢杀人,敢灭门,曹家私兵不过几十人,竟然压制住曹家畈,几百口人统统低头。
曹休图的几个子女,看着陆续送进大院的财物,一点点的充实起来,甚至比没被五梁乱民搜刮前还多,心情总算是好转了些。
他们也不仔细想想,也不认真听听,曹家私兵在公子曹玉琅的呼喊发号施令下,可都是顺手牵羊,往自己怀里揣着收藏了不少好东西。
“总之,曹家畈的人要过刀,石头要过火,谁敢反抗,全家换种!”
曹玉琅手握生杀大权,原本还想平心静气的找回场子,现如今尝到权势的滋味,弱不禁风的公子哥脸上,遍布沸腾的杀气。
曹家畈冲起一道血色云柱,乌烟瘴气,尽是无数面目扭曲的怨魂亡灵,挡住往来的高道灵真云路,一颗若隐若现的黑晦星辰浮出来。
显然是星命提前觉醒,在血腥杀戮中一点点的绽放,加上曹家子的身份,竟然没有修士敢过来坐而论道。
原本属于曹家大院的武装家丁们,陆陆续续的也被搜集勾连过来,脸上神色惶恐不安的居多。
除了护送嫡子嫡女们逃出生天的几个功臣,一个个的都被绳索捆了,扔在院子里等候宣判。
就一个阵前跳反,阿附乱民的罪名,这些原本属于曹家畈曹家分支的家丁们,统统压下去砍了头,也没人会说不好,甚至就连东海城里的官衙,也会坐视默许此举。
“实在是乱民势大,为了保全咱家基业,不得不如此!”
武装家丁里有个城里主家派来的老人,壮起胆子分说自己投降五梁山义师的无奈。
“城门般的大院正门,被那乱民头子一击轰破,所有人都觉得天都塌了。那乱民头子身边的几个人,随手就是一发掌心雷,雷声过处倒下一大片人。”
“实在是扛不住!不然的话,我等统统死在阵前,以身殉职了,曹家大院以后怎么办?”
“只要有人在,失去的那点浮财,迟早都会拿回来,我家不过是损伤了一点皮毛,又有什么打紧?”
“再说了,我们这些人都没有走远,城里主家的将士们随口招呼一声,不就都统统赶回来了,哪怕枷锁上身,不都强忍着,就为了此时此刻!”
不愧是东海城里曹氏主家出身的老人,把自己摘了出去,洗的是干干净净,再过来跟曹玉琅斗法。
曹家公子心里很不痛快,腹诽心谤不已,却不能认这个理,不然的话,以后遇到乱民过境,家生子们统统阵前反正,事后再回头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对得起那些为曹家杀身成仁的义士吗?对得起曹家养着他们几代人,彼此之间结下的主仆情分吗?
曹玉琅不好开口指摘,忠仆立即冲上去,伸手就是啪啪,左右开弓的两个大巴掌。
“任凭你说破天去,临阵脱逃,按照家规也要打一顿板子!来人啊……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武装家丁里的老人眼看着没人为自己出头,买个人情,心里就有些慌乱了。
“……慢着慢着!我有五梁乱民线报,他们正往九贤乡赶去,再慢一些,恐怕我曹家在南乡的几个产业,都会不保!”
曹玉琅恍然间想起,九贤乡都是母亲娘家的根据地,造纸、成衣、珠宝、典当行都是母亲的嫁妆家私,按捺不住的拍案而起。
“如此重要的消息,怎么不早说?怎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