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陈可可,安溪几个都是第一次在寄宿学校读书,心里既有离开父母庇护的害怕不安,也有脱离父母掌控的兴奋与期待。
所以下午家长们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表现得非常不舍,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令家长们哭笑不得。
安溪一向黏人,林婧原本还担心她会哭鼻子,准备如果安溪真的不舍得她,她就和顾廷川在安州市留一晚,让其他几家人先回去。她连洗换衣服都带上了。顾廷川没有意见。林婧没想到女儿是这个反应,倒显得她有点自作多情。
她只好怏怏不乐地随着大家走了。
安溪在宿舍睡觉的第一晚,新奇兴奋得睡不着,但,另一方面是热的和吵的。
八月末的天气依然酷热难当,偏偏宿舍里没有空调,只有一把吊扇和两把壁扇在吹吹吹,根本不解暑。间或还有蚊子嗡嗡嗡的不停扇翅膀的声音,令安溪老是疑心有蚊子进蚊帐里了,可是拿手机照了又照都没发现蚊子的踪迹,还被坏脾气的宋媛说了一顿,说她照来照去打扰她睡觉。
第二天起床,安溪的精神很萎靡。她的睡眠质量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不过她不是唯一一个。最无精打采的是宋媛,她眼底青黑一片,脸蛋黯然无光,和昨天的漂亮白嫩判若两人,浑身的黑气仿佛能实体化。她不发一语地起床梳洗,化妆——安溪才发现,昨天宋媛是化了妆的,而且化妆技术不赖,跟没化似的。精心打扮过之后的宋媛总算精神了一些,但眼神依然溃散,一脸渴睡。
易晓沛同样没睡好,一直揉眼睛。
唯独昨天最后一个到的杨小雅粗神经,睡得鼾声大作,今天起来后精神奕奕。
对了,宋媛现在成了1号床,她成功忽悠住杨小雅和她真正性格憨厚的爸爸,和她换了床位,已经通报到班主任那里。班主任大手一挥,准了。
安溪还在想要不要和隔壁宿舍的陈可可一起行动,陈可可先过来跟她说一声,挽着舍友扬长而去,相当洒脱。
安溪她们的宿舍号码是326。除了宋媛,安溪三个都是动作利落的女孩子,很快收拾妥当准备去吃早餐。
宋媛拖拉,见她们好了立刻喊:“等等我。”
安溪她们只好停下来等她。易晓沛向安溪抱怨说:“宿舍里居然不装空调,热死了。”
安溪说:“你以前的宿舍有装空调?”
“我初中是走读的。”
安溪简直遇到知音:“我也是。在家里睡觉都有空调,原来没有空调睡觉那么难受。”
杨小雅说:“我家里就没空调,初中的时候寄宿也没空调,适应良好,嘻嘻!”
有了一个话题,三个女生很快聊起来。
宋媛出来时,安溪和易晓沛的手已经挽在一起。她看了一眼其貌不扬又粗枝大叶的杨小雅,一拂长发走在前头说:“走吧。”理所当然地摆出326领头羊的姿态。
安溪和易晓沛对视一眼,跟上去。
杨小雅和宋媛换了床,自觉是让她晚上睡得着觉的恩人,热情地向前一冲,挽住宋媛的手臂,把宋媛冲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你这个……”宋媛几乎破口大骂,但意识到安溪和易晓沛正看着,她又咽下到嘴边的话,只瞪着杨小雅。
杨小雅朝她嘿嘿笑:“媛媛,你下盘不稳啊。你不是学跳舞的吗?下盘不稳跳不好舞的。”
“你懂什么。”宋媛哼了一声。她很嫌弃杨小雅,三个舍友叫她选,她其实最愿意和安溪同进同出,可是昨天被安溪下了面子,今天又被她抢先一步拉拢了易晓沛。只剩下一个杨小雅,如果她对她不好,等于把她推给安溪。所以,她勉为其难没有挣脱杨小雅的手。
她们去饭堂去得太迟,只剩下一个卖包子的窗口。宋媛不吃,安溪和易晓沛各买了一个揣着。杨小雅买了两个,一边走一边吃,到二楼的教室前就吃完了。
高一一班的教室里,学生基本到齐了,都是先找位置胡乱坐着,老师还没到。
“怎么来得这么晚?”顾徵看到安溪,立刻走过来,“吃早餐了吗?”
安溪晃了晃手上的包子,看到顾徵眼底淡淡的青黑,说:“你昨晚也没睡好?”
也。
顾徵扯了扯唇角,说:“还不习惯。早餐我多买了一份,给你找了位置,过来坐。”
安溪下意识地看向三个舍友,杨小雅瞪大眼睛看着顾徵,小小声问宋媛:“那是安溪的男朋友?”
“不,是她弟弟。”宋媛说。
易晓沛摆摆手:“小溪,你跟你弟过去吧,不用管我们。”
安溪说:“那我先过去。你们也快点找位置坐下。”
顾徵给安溪占了个靠窗又靠后一点的位置,他再往她身边一坐,顿时没人能骚扰到她。
安溪去饭堂买到的是菜肉包子,但她早餐其实不爱吃肉的,顾徵给她买的是她喜欢的蛋糕和小米粥。
安溪接到手里,蛋糕和小米粥都是温的,她立刻抓紧时间吃起来。
两人的动静太亲昵,明目张胆的那种,不知道他们关系的同学都有意无意投去好奇的一瞥。
最主要是顾徵和安溪都长得非常不错,特别是顾徵,那张脸简直可以和现在当红的小鲜肉明星相媲美。他全心全意看着安溪吃东西的侧脸,认真漂亮得令人想尖叫。
大家都在猜,这两个是男女朋友?未免太大胆了吧!
安溪吃完最后一口小米粥,铃声刚好响起,一个高大瘦削的秃顶中年男人夹着一本笔记本走进来,教室里立刻安静了。
中年男人环视一圈,很满意这种安静的状态。他站在讲台上,用大头笔写下“郑庆”两个字,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
“我姓郑,单字一个庆,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郑老师的声音清晰沉静,“高一一班是省一最好的班,也是实验班,进了这个班,等于半只脚踏入q大、b大!进了这个班,等于三年学习,不能有一刻放松!我们采用的是末位淘汰制,每个学期一次期中考试,一次期末考试,综合成绩倒数第一、第二的两个学生,将离开一班,调到其他班。希望在座的各位好自为之。现在,江决、安溪,站起来!”
谁也没想到开学第一天,班主任一进来就直截了当放下一个大雷,震得全班个个凝神屏息,提心吊胆,脑袋变成一团浆糊。
他一点名,安溪和另一边的一个男生立刻站起来,不约而同道:“到!”
“江决,班长,安溪,副班长,先集合大家到体育馆进行开学典礼。下午摸底数学考试。”郑老师不容置疑地下命令。
安溪立刻应答:“是。”
说完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她反射性地看向新上任的班长江决——她刚好听过他的名字,就是那个青叶市的中考状元,比她的成绩高三分的一中男生。
江决也正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不知所措。
相比于安溪初中的时候做了三年班长,江决一点都没有做班干部的经验。他一点都不擅长发号施令。
但江决才是班长,安溪只是副班长,自然要以他为先,等他下达命令。
郑老师抱着手站在讲台上冷眼旁观,摆明要考验他们。
偏偏江决在这个时候歇菜了,呆呆站着不说话。安溪很着急,不停对他使眼色。班长不顶用,按道理她应该顶上,可一旦她出了这个头,江决这个班长也不用做了。安溪不想这样。
可是她使了半天眼色,江决就是不开窍,满脸为难。顾徵猛地站起来,冷冷说:“全部同学,按现在的座位位置出去走廊排队!”
然后,他一把拉着安溪走出教室。
全班都懵住了,安溪自己也懵,糊里糊涂便被顾徵拽出去。
他们两个一出走廊,顾徵的舍友立刻响应,跟着到走廊排队。有人带头,其他学生也纷纷站起来,跟着出去。
顾徵是谁,大家不认识不知道,安溪却是郑老师亲自任命的副班长,大家被郑老师一个下马威震住了,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班长呆头呆脑不顶用,跟着副班长准没错!
这时安溪回过神,没好气地瞪了顾徵一眼。好了,她和班长的梁子结定了!
不过既然走出了第一步,安溪也不是个怕事的,马上发挥她长期做班长的组织能力,把队伍安排得井井有条,让大家听她的指挥行动,直接把班长闲置了。
郑老师静静看着,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安溪就更从容淡定了。
顾徵很满意。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哼,让你和个不认识的小子在我面前眉来眼去?别说门,窗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