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肃毅侯府的路上,薛妈妈与姜婳坐在一辆马车上,姜婳还带上珍珠阿大两名丫鬟,好在马车里位置够宽敞,足够四人待着,珍珠还体贴的沏壶茶,姜婳递给薛妈妈一盏温热的茶水,“薛妈妈吃些茶。”别的她也不多问,等到府里就知郁姐姐喊她是为了何事。
薛妈妈接过茶盏,道了声谢谢,似乎感叹道:“真真是羡慕燕大奶奶,头上的婆婆不算正经婆婆,人又好,平日也不会总折腾大奶奶,哪里想咱们家的婧姐儿,当初硬是被这肃毅侯夫人跟她家长子毁掉名声,逼不得已嫁到夏家来,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哎,可怜的婧姐儿。”
郁氏的闺名便是郁婧,薛妈妈是她的乳母,平日总喜欢唤她婧姐儿。
姜婳知道她是怎么嫁到肃毅侯府夏家的,就是因夏家长子喜欢她,故意集市上搂抱她,毁她名声,迫不得已她嫁到夏家的,可公婆都是不靠谱的,她日子过的艰难。
姜婳安慰道:“薛妈妈不必担忧,郁姐姐肯定是有个后福的。”
薛妈妈叹口气不语。
马车很快驶到肃毅侯府门前,薛妈妈亲自领着姜婳去郁氏的院子里,丫鬟婆子守在垂花门前,薛妈妈引姜婳去郁氏屋子里,她便知郁氏定是有话想对她说,把人送进去,薛妈妈则是跟珍珠阿大道:“两位姑娘不如同老婆子一块去偏厅喝个茶水,大奶奶她们也有些贴己话想说。”
姜婳方才嘱咐过两人,珍珠阿大跟着薛妈妈过去偏厅喝茶。
且说姜婳进到屋里,绕过屏风,听见隔间那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她过来推开隔间的门,瞧见里面的圆桌旁已经坐着几人,有郁氏,还要曹家姐姐跟苏氏,都是姜婳极熟悉的好友,郁氏眼眶红着,憔悴不少,另外几人正劝说着,都愁眉苦脸,曹氏恨声道:“那老虔婆迟早遭报应的,竟干出这种事情来,她哪里配称为人,连畜生都不如,当真是可恨至极!”
姜婳愕然,这是发生何事?她悄声过去,几人听见动静回头,见是她,郁氏勉强笑了下,“妹妹快过来坐吧,今儿喊你们过来实在是我这心里太憋屈,快要受不住……”她说着拿帕子擦眼角的泪水,那泪反而越聚越多,曹氏苏氏也都心酸红了眼眶。姜婳过去挨着她们坐下,温和道:“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快别哭了,若真的出事,我们大家一块想法子,总能解决的。”
曹氏苏氏相似一眼,都不言语,郁氏又抹起眼泪来。
姜婳心里揣揣,深怕出了大事儿,半晌才听见曹氏艰难的开口说道:“是宜姐儿出了事。”
宜姐儿是郁氏的闺女,今年才两岁多点,名夏萱宜,长的随郁氏,杏眼圆圆,很是可爱乖巧,她来肃毅侯府总喜抱着宜姐儿的,小姑娘平日还唤她一声姑姑。这会儿听见是宜姐儿出事,她也给吓着,急忙道:“宜姐儿怎么了?”
郁氏苦笑一声,“宜姐儿生病了。”
“生病了?”姜婳问道:“可有大碍?我也会些岐黄之术,不如把宜姐儿抱过来让我瞧瞧,之前的郎中怎么说的?”她心里也是着急的很。
郁氏哽咽道:“已无大碍,只是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啊,妹妹,你可知她对宜姐儿做出什么事情来?”
姜婳心里就咯噔一下,想起方才进屋听见曹姐姐说的那句话,宜姐儿生病的事情莫不是跟肃毅侯夫人有关,她瞬间想过许多种可能,心都忍不住揪起来,听见郁氏哭道:“宜姐儿才一岁时,那老虔婆就说自个院子里冷清,她也不需要东柏去陪她,就是想把宣姐儿抱在身边养着。我自是不愿意的,她便说先接她身边待几日,过几日还给我,我不愿意,一屋子人给我施压,说我看不起她,最后宣姐儿还是被她抱过去。”
姜婳沉着脸。
夏东柏是郁氏的长子,五岁多的模样,虎头虎脑的,很得他那老爹夏文骥的喜欢,当初肃毅侯夫人也有想抱东柏过去养着的想法,还是夏文骥不同意。
这事儿连姜婳都是知道的。
郁氏想到那老虔婆对宜姐儿的所作所为,真真是恨不得劈了她。
“那时候我接宜姐儿回来,夜里帮她梳洗时瞧见她身上青紫一块,便去质问那老虔婆,她道是宜姐儿自己撞的,后来又被她抱去过几次,身上总有青紫痕迹,我就不愿意宜姐儿过去,宜姐儿渐大,似乎很怕她,每次见着她都躲起来。自此我再也不肯让她把宜姐儿抱走,前几日我回娘家一趟,回来听房里丫鬟婆子说她把宜姐儿给抱走,我给吓着一跳,立刻过去接宜姐儿,谁知听见里头传来宜姐儿大哭声,我冲进去……”
郁氏回想起那一刻,恨的身子都颤抖起来,她冲进去时宣姐儿就大喊着,“娘亲,娘亲,疼。”
宣姐儿说话较晚,郁氏平日教她说话,她也总是总是只能说上一两个字,哪里能说出这样话来。她当即冲过去抱着宣姐儿问道:“宣姐儿可是哪儿疼?”
她以为是婆婆不尽心,把孩子弄去,又不好好照顾,给摔着,哪里知道宣姐儿捂着手臂哭的伤心,“娘亲,这疼……”
郁氏扯开宣姐儿的衣袖,瞧见那白嫩似藕的小手臂上竟有血迹,她脑子一懵,转头问道:“怎么回事?”
肃毅侯夫人蔡氏支支吾吾,半晌才理直气壮道:“是宣姐儿自个淘气,非要玩针线筐子,这下可好,拿针把自个儿戳着了吧。”
“你糊弄谁!”郁氏气的身子都在颤抖,“宣姐儿从小就不碰这些危险的东西,她年纪虽小,可也知道这是危险的。”她说着拿帕子擦拭宣姐儿手臂上的血迹,却发现手臂上不止一个针眼,有两三个,她脑子砰的一声炸开,颤抖道:“宣姐儿手臂上为什么好几个针眼,你不是说是她自个扎的吗,她难不成还拿起针把在自个胳膊上戳上几针?”
当时郁氏太激动,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蔡氏,幸好被丫鬟婆子们拦下,蔡氏还梗着脖子道:“真是反了天都,你做儿媳的竟还想打婆婆,我倒是要去你娘家问问你爹娘都是怎么教你的,教出你这样一个没有教养的女儿!”
郁氏气的脑子发懵,转头问宣姐儿,“宣姐儿,你同娘说说,你这手臂上是怎么回事?”
宣姐儿畏缩的看着蔡氏,指指她,“她,扎,娘亲,我疼。”
郁氏质问蔡氏,“你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愿在女儿面前说出太难听的话,哪怕此刻都恨不得弄死这老虔婆。
蔡氏狡辩,“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胡乱说罢了,我方才训她,不许她玩针线篓子,这孩子竟还计较上,都学会说谎,要我说,就该把宣姐儿留在我身边养着,这样吧,你自个回去,把她留下。”
郁氏冷笑,想要反驳,到底是怕吓着孩子,抱着宣姐儿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她抱着宣姐儿哭了一路,想起宣姐儿小时候每次从蔡氏那儿回来,身上的青紫,怕根本不是碰的,而是蔡氏虐待宣姐儿。夜里,夏文骥回来,她把宣姐儿手臂上的针眼给他瞧,他支支吾吾半晌才说:“肯定是孩子不小心自个弄的,我娘就算不靠谱,可也不能这样虐待孩子的。”
郁氏冷冰冰的看着这个男人,最后沉默,抱着宣姐儿离开。
姜婳听完,身子亦忍不住颤抖,恨声道:“这人当真可恨。”恨不得拿药来毒死她,真真是新仇旧恨一块的。
蔡氏重男轻女,东柏是夏家嫡长孙,她舍不得伤害,就拿着宣姐儿出气,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姜婳眼睛有些红,恼道:“就该跟她闹翻,弄的人尽皆知,让她尝尝被人唾弃的滋味。”
郁氏苦笑,“妹妹觉得她会在乎这个?就算弄的人尽皆知她也会否认的,没用的,往后我会注意些,肯定不会让宣姐儿柏哥儿在过去她那边的。”
曹氏叹息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郁氏也沉默。
过了半晌,丫鬟们送来热茶点心,几人说起别的话来,郁氏这才露出些笑意,晌午留在肃毅侯府用的午膳,姜婳离开前去看过宣姐儿,小姑娘当初吓的不轻,现在还有些蔫蔫的,她给宣姐儿把过脉,并无大碍,又掀开衣袖瞧见宣姐儿嫩藕似的手臂上几个针眼还有一片青紫,那是针扎后留下的痕迹。
姜婳叹口气,回头跟郁氏道:“还好没出大事儿,我回去给宣姐儿配着药膏,孩子用的,手臂上的青紫也能好的快些。”
郁氏又想抹泪,“妹妹,真是谢谢你。”
姜婳回去的路上,心情不太好,沉着脸。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