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好裤子的苏尝,穿上里衣,用最外面的青衫裹住那一大摞蛇胆石打成个包袱。
他提上包袱,看了一眼天色渐晚,便跟坐在青石崖边的少女打了个招呼,
“阮姑娘,我先走了。”
他这就要走了吗?
自己的问题还没问呢。
转回身的阮秀不好意思直接挽留,只是伸手指了指浅湖边的几个位置,
“这几个地方都有几块好石头,你漏掉了,可以捡走的。”
“我不是没看见,这几个是我故意藏起来,留着之后跟小宝瓶一起来捡的。”
虽然这么说,苏尝还是领情的对她笑了笑,
“谢谢阮姑娘。”
阮秀想起了那个让人喜欢的红衣小姑娘,于是点点头,
“我会保密的。”
随后她又连忙补充道,
“之后要是被人捡走了别怪我哦。肯定不是我拿的。”
“不会不会。”
苏尝摇摇头,
“我相信你。”
“咦,为什么?”
听苏尝这么信任自己,阮秀反而有些不解了。
苏尝觉得自己如果说“我知道你只喜欢吃”有点太伤人了。
于是他便换了个更委婉的答案,
“因为我觉得爱吃压岁铺子糕点的都不是什么坏人。”
旁人听这话都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但青衣姑娘却使劲儿点点头,显然是认为这句话极为有道理。
平日不爱在人前言语的青衣少女,眼看对方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她便索性打开了话匣子,把自己想问的事情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蛋挞是什么?布丁又是什么?都是很好吃的东西吧?所以苏尝你才这么念念不忘?”
苏尝点点头。
一时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夸奖阮秀耳力好。
他之前那几句关于吃的小声牢骚她都能听见,他刚刚在湖里那摸石头她却没发现。
真是秀以食为天啊。
“我知道小镇里的人总说你奇奇怪怪的,但你确实做了很多厉害的东西。
你给那个小姑娘叠的纸鸟我就看见过,很有趣,但是可惜不能吃。”
阮秀说了一串又拐了回来,
“你会做蛋挞和布丁吗?”
她问的语气极其郑重,表情也十分严肃。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跟苏尝商量什么大事一样。
苏尝看着她那亮晶晶的、饱含食欲的眼神,觉得自己不说些什么满足她的话,她大概会馋的半夜来咬自己几口。
于是他便放下包袱,坐到青衣少女旁边,
“简易版的还是会做的,要我讲给你听吗?”
阮秀笑着点了点头。
她那双秋水长眸笑起来像极了夭夭桃花,眼尾上翘时还有几分狐媚。
苏尝只好跟她简单讲了一些甜点烘焙,都是他吃过做过的。
只是听着苏尝说起这些甜点的味道和口感,阮秀就在一旁轻轻吸口水。
苏尝还说现在二月份山上气温还比较低。
可以用鸡蛋、牛乳、蜂蜜再加上些许水果,搅拌成酸乳状,就能冻出牛乳水果冰糕和奶昔了。
阮秀一边偷偷擦拭着嘴角,一边仰头看着苏尝。
她现在已经是用老百姓看神仙的眼神看他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咱们小镇能产奶的牛不多。”
苏尝最后做了一下总结,
“所以等我找到农家方士之后,除了想跟他们培育田间良种之外,我还打算选育出一批产量高的奶牛。”
听到这事关乎着那些好吃的甜点,阮秀严肃的点点头,
“要做的,要做的。”
苏尝瞅了一眼这位峰峦叠嶂的青衣少女。
他忽然很想邀请对方当奶牛饲养的特别顾问。
阮秀并不知道苏尝在想什么。
她只是瞪大眼睛期待的看着这个少年,
“你以后要真做成了,一定要在小镇开个甜点铺子啊。我一定会天天去光顾的。”
听到这话的苏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那个念头,
“秀秀姑娘不如入个股怎么样?”
听他喊自己秀秀姑娘,青衣少女有些呆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矫正这过于亲昵的说法。
苏尝以为她是没搞懂什么叫入股和股东。
他简单的解释一番后,又补充了一句,
“你成了我未来甜点铺股东的话,到时候铺子里做出的新品都给你先试吃。”
闻言阮秀也不在意那个秀秀姑娘的称呼了,只是直直的看向苏尝,
“是你亲手做吗?”
“前期的新品研发肯定是我来啊。”苏尝点点头。
曾经在一家烘焙坊勤工俭学过的苏尝,脑子里有一大堆关于甜品的制作记忆。
而且经过齐先生的指点,他已能通过心湖世界真实还原出记忆里的食物味道。
有样品可参考的情况下,也不用怕自己复刻的成品跑偏太远。
有这样好的条件,不把那些记忆里的味道搬过来实属有些可惜了。
“那怎么入……”
很是动心的阮秀说到这,忽然有些羞惭的低下了头,
“我的零花钱好像都用来买糕点了……”
“秀秀姑娘,你可以…”
苏尝刚想说你可以用你自己入股嘛,我就很看好你的饲养技术。
但他的心头忽然一动,感受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陌生心流波动。
苏尝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了身材不高但敦厚结实的汉子,正用锐利的眼神盯着自己。
兵家圣人阮邛,阮秀的父亲。
就聊点吃的东西和买卖,又没偷你女儿!
苏尝收回眼角余光,全当做没看见那兵家圣人看黄毛的眼神,只是安慰阮秀说,
“秀秀姑娘你先别急,入股也分资金入股和技术入股的。
我觉得你在品鉴甜点这方面很有天赋,可以做铺子的品鉴顾问。”
“我可以吗?”
听到苏尝如此认可自己吃糕点的能力,阮秀有些欣喜也有些忧愁。
吃她是真的擅长,但吃完,她真的能说出个具体意见来嘛,她难得有点不自信。
从刚开始到现在,她都没看已经站在她身后的老父亲一眼,只是全神贯注的跟着苏尝的话题走。
“现在说这些有点早了,等我过两天做出第一样产品。
秀秀姑娘你试吃之后,觉得我做的还可以的话,我们再谈这件事。”
说完这些之后,苏尝便掂着裹石头的包袱,向满脸期待样品出炉的青衣少女告了声别。
接着他又对那位虽然黑着脸,但却没有打扰他们谈话的阮邛拱了拱手,
“学生苏尝,见过阮圣。”
阮邛默默扭过头去,也当做没看见。
心说你小子跟我姑娘说完话才看见我是吧?
要不是看在你这两天在小镇忙里忙外的处理那些不省心的外来人,替齐先生和马上接手洞天的我都省了许多心的份上。
你小子高低得从这青牛背上滚下去。
嘿,这兵家圣人还挺小心眼的。
小心我以后在你家山下停鬼火。
苏尝在心里腹诽了一下,又跟阮秀摆摆手,便提着包袱离开了。
青衫少年刚走,阮邛就站到了他刚坐的地方。
“爹,你怎么来了?”
青衣少女坐在那继续吃东西。
只不过她这次含蓄许多了,最少腮帮没那么夸张,低头小口小口啃咬。
阮邛板着脸,
“家里的粮仓进老鼠了,我来赶老鼠。”
少女停下吃东西,双手捧着糕点,泫然欲泣,觉得爹在说自己吃的多。
阮邛连忙解释道,
“秀秀,爹不是说你,说的是那个不怀好心跟你套近乎的苏尝!”
青衣少女耷拉着脑袋,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是我拉着苏尝问问题的。”
“他那叫欲擒故纵,读书人心里弯弯绕绕又多又坏。”
阮邛一脸晦气。
觉得自己今天要不是来的早,闺女都要给那个小混蛋给骗走了。
听见阮邛的话,阮秀忽然想起没来及问清楚苏尝准备给自己做什么样品试吃。
青衣少女心情更加低落了,
“苏尝人挺好的,您别老是在背后讲人家坏话。”
阮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女儿。
心想这他娘的还没有嫁人啊,就已经胳膊肘往外拐啦。
可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来骂闺女,只能蠕动嘴唇,向某位原本还挺尊敬的儒家圣人质问,
“齐静春,你特娘的教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山崖间,只传来儒士淡淡的笑声。
一旁的阮秀没有跟爹同仇敌忾的心情。
她只是再次伸直身体,悠悠晃着垂落在石崖边的双腿。
想起那个少年之前侃侃而谈的模样,她那双桃叶长眸中便又多了几分期待。